石桥的造型（金堂沱江钓鱼经验石桥河流的变化（总406期）)
石桥河流的变化
文 高亚夫
石桥虽然地方不大，却被大大小小五条河流穿过或包围：一条是发源于四川中部九顶山，经金堂、过石桥、往下到内江，在泸州汇入长江的沱江，全长712公里；一条是发源于外四乡烧塘沟，经兰家湾，穿过半边寺桥、双仙桥，在石桥上游注入沱江的外四溪，长约10公里；一条是发源于走马岭，经杨柳沟到铁路桥与石桥溪汇合的杨柳溪，长约3公里；一条是发源于赤水乡火烧店，经九曲铺，在铁路桥与杨柳沟溪汇合，经上回龙桥、中和桥、下回龙桥，然后注入沱江的石桥溪，长约7公里；一条是发源于外四乡泉水沟穿过成渝铁路、公路涵洞，在石桥下游注入沱江的泉水溪，长1公里多。 没想到短短几十年，这五条河流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河岸变形
石桥沱江两岸原来呈缓坡，是自然浸蚀、堆积地形，河岸面积随季节而变化。七八月份丰水期，河岸变窄；其余时间河岸辽阔，江中堆满鹅卵石的河滩显露出来，约有一两平方公里之宽。尤其在冬季，河滩面积更大。十年前石桥至简阳两岸，相继用石头水泥修建了高高的河堤，河水被牢牢地束缚在河堤之内。民国时期石桥的九个码头被河堤掩埋，日夜装卸大米、白糖、烟叶、山货的喧嚣场景不见了；樯帆林立，舟楫穿梭的画面亦已消失。1946年石桥水警到船上强征营业税，被船工们痛打一顿的故事①被人淡忘。同年中央军校在石桥举行大规模水陆军事演习的情景，也只能在镇志中见到。江心河滩上堆积如山的鹅卵石，几十年间被石桥人用双肩挑没了，码头的层层石阶葬身于河堤下。东岸宽阔的河滩地上长出的不再是芭茅、庄稼，而是延绵十余里的高楼。 四条小溪的流量，像沱江一样越来越小，河道变窄很多；杨柳溪有半年处于干涸状态；石桥溪九曲铺一段被新建的安置楼房占据而改道，铁路桥河段为疏散行人在上面修了一个人行铁桥。上回龙桥到中和桥的河面被覆盖，上面搭建成街道和商铺。中和桥至下回龙桥河面也竖起了屋架，但一搁就是二十余年，成为怪胎。 外四溪入沱江一段被新建公路覆盖，溪水穿涵洞而过。半边寺桥不见了，紧邻不远的双仙桥摇摇欲坠，旁边架设的一根天然气管道被一堆钢架支撑着，让这座有着美丽传说的古桥欲哭无泪。 泉水溪早已干涸，昔日的溪沟被填平，灯杆街上的那座小桥变成了住房。 儿时的记忆中，穿镇而过的石桥溪和其它几条小溪都宁静美丽。溪边有杨柳、槐树、榕树和一块块菜地，还有三叶草、蕨类、荨麻和很多说不出名字的植物，那是孩童们捉虫摸鱼嬉戏的乐园。我常常呆坐在后院石阶上，看着对岸的房舍和篱笆在波纹里梦幻般变形扭动，心里生出无限遐想。
水质变差
六七十年前，流经石桥的沱江清澈见底，石桥祖祖辈辈的住户大多直接饮用这条江的水。各码头都有木马搭建的跳板，人们踏着它，用木桶到离河岸稍远的河心去挑水，避开了河边洗衣、洗菜的杂质。汛期时，河水夹带着红色泥沙，这也难不倒挑水人，他们用明矾在水桶里划两圈，一会儿泥沙就沉入桶底。茶馆、饭馆则把河水倒入大缸里，通过铺上的沙和棕叶过滤。 人们不直接在溪里挑水，而是在溪边两三米远的地方掏一口井，经土层过滤后的井水甘甜清澈。井边通常有一根竹竿，路过的行人用它取水解渴。出上栅子门十米左边的石桥溪旁至今还保留有一口水井，当年东大路上往返的人，都饮用过它。 随着工业化的进程，围绕石桥的河流，水质逐渐变差。简阳酒精厂改为糖厂并于1958年扩产后，大量废水直接排入沱江。石桥上游的简阳肥皂厂和农药厂的大量污水，经大码头顺流而下，污染严重。红卫炼油厂产生的污水，流入杨柳溪，再汇入石桥溪，从石桥镇中心穿越时，散发出恶臭。简阳酒厂每天废气弥漫全镇，大量污水注入沱江。下水道堵塞时，甚至溢满街头，阻碍交通。 石桥溪，位于镇上一段，于二十多年前改造成市场和街道后，原来绿草茵茵的河岸变为垃圾场，昔日的清溪成为水质乌黑的阴沟。特别是夏天，蚊蝇乱飞，时常散发出阵阵异味。 一位少小出家的乡友，怀着浓厚的恋情回来探访后唏嘘不已：记忆中的石桥溪两岸柳暗花明，清冽见底，承载了儿时的很多美好，常令他魂牵梦萦。没想到如今红颜尽褪，变得如此丑陋。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内江市卫生局肿瘤防治办公室曾组织过一次调查。发现临近沱江的养马、石桥、简城等地的肿瘤死亡率是稍远的平泉、贾家的两倍。 八十年代，环境部门监测出沱江流域强致癌物亚硝酸含量超出正常标准30倍；到了2000年，超出110多倍；到2004年，又创新高，达到130多倍！ 之后，没有人再做沱江流域的癌症普查，只见医院癌症患者猛增。以至于沱江沿线出现了癌症村，简城民旺村就是其中一个。 2004年3月，“川化二厂”2000吨纯氨氮排入沱江，造成沿途鱼类大量死亡，河水污染，数以百万计的人口，中断饮水二十多天，直接经济损失达三亿元。两月后，仁寿县东方纸业公司又偷排黑液，沱江再次遭到严重污染，造成死鱼12万斤鱼。 2016年抽样监测，沱江24个断面中仅有3个达到Ⅲ类，优良比例为12.5%；有7个劣V类，占比29.2%。 四川省环境保护科学研究所水环境所所长田庆华心情沉重地说：“沱江是整个长江流域污染最严重的支流。”
鱼类变少
过去，沱江里有各式各样的鱼几十种。你随意抱起湍急河滩上的一个鹅卵石，上面往往紧贴着一条两三寸长扁形的深色小鱼，石桥人叫它“巴石子”。在能见度达一米多的水里，你能看到花花绿绿眼睛五彩身体椭圆的菜板鱼，成群地游来游去。夕阳西下是钓漂子的好时候，选择一处水面平缓的地方，用蛆虫为饵撒在水面，成群漂子引来，你只需不停地挥动钓竿，背面稍深身体扁雪白的漂子就不停地上钩，不久就能装满鱼篓。 春天鱼板子（产卵）的时节，是捕鱼人的节日。那时的人们没有环保意识，也没有禁渔法令。青龙鱤开始在糖厂湍急的水流争滩②了，引来钓鱼人和两三百围观者大呼小叫，只见几十条白竿在两岸挥舞。这白竿不用鱼饵，只在一根鱼线上隔一尺挂一个鱼钩，一共十多个。钓鱼人就靠这鱼钩的快速运动来钩住鱼。欢呼声中，一条条全身浑圆尺余长的青龙鱤被拖上了河岸。运气好的一个时辰能钩上七八条，沉甸甸地装满一背篼。 沱江里还有一种鱼叫刺僰，成鱼达七八两重。这鱼有一种很奇怪的特性，三伏天会钻到大石头下。头伏尾巴朝外，二伏身体横向，三伏头朝外。头伏最容易用手捕捉，二三伏稍难，而平时用鱼竿也不容易钓到。用手捕捉它时要轻柔，摸清了它的部位再用手一把抓住。如果开始惊扰了它，它背上的毒刺会根根竖起，把你的手指刺破，虽无性命之忧，但会让你疼上很久。这鱼不知与河鲀有无亲缘关系，但它有河鲀的鲜美。 说起鲜美，沱江里还有两种鱼——白鳝和青鳝，除颜色不同，他们外形相似，颇像黄鳝，平时很难捕捉。它们对腐肉情有独钟，据说在腐尸中最容易捕捉到它。 涨水天，是钓黄辣丁的好时候，浑浊的河水把平时在深水中的它们搅了上来，只要用肉食料引诱，很容易让它们沦为桌上美餐。 我曾学他人用自行车钢丝做成鱼叉到江中捕鱼，在齐腰深的鹅卵石河滩，手持鱼叉仔细搜索，看见青苔下或石头缝里有鱼尾晃动，慢慢靠近，然后猛然刺去，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就牢牢地钉在鱼叉上。 沱江中还有很多螃蟹。几十年前的石桥人不吃它，觉得那是一堆骨头。暑假期间，我这个江苏后裔常常拿一根弯成勾状的铁丝，伸进石头缝里，半天能抓好几斤。 而那些有渔船、渔网、鱼鹰的专业捕鱼人，鱼篓里常常装着鲶鱼、鲤鱼、青波、翘壳，有时甚至还有乌龟、团鱼等。 我家后门紧邻石桥溪，小时候我和伙伴们常常在河边浅水处用撮箕逮鱼，收获最多的是三五寸长的鲫鱼与白色的小虾，也有菜板鱼、泥鳅、黄鳝。有时我们也用一截竹子当鱼竿垂钓，那时的鱼多且傻，我这个没有经验、用别针作鱼钩的小孩也不会空手而归。 小溪边常常有五彩斑斓的翠鸟待在树枝上，突然一个下窜，就能在水面叼起一条小鱼来。而隐藏在草丛中的苍鹭不动则罢，一旦长喙一伸，定能抓到巴掌大的一个家伙。白鹤常常低飞巡视在大小河岸，在我心中，这羽毛雪白体态优雅的鸟儿一定来自仙界。 每年七八月份涨洪水时，大小河边常会聚集不少人，撒网的，拿虾筢的，扳罾的，安“壕子”（鱼笱）的都有，我们一伙小屁孩也紧紧跟随去看热闹。 后来，有人在秋冬季用雷管捆绑火药丢在水中炸鱼，只听一声巨响，一会儿就有大大小小的鱼在水面翻起白肚皮。也有人用手摇电话机去电鱼，看到小鱼在水里昏头昏脑地乱窜，就急忙用网兜去舀。再后来，农药的普遍使用，污水的直接排放，小眼渔网的售卖，大功力电流的烧鱼，都造成鱼儿的大量减少。石桥电站、养马电站、光明（东溪）电站在十余公里范围内“密植”后，让鱼儿不能洄游，给予脆弱的生态沉重的一击，很多鱼类便再也见不到踪影了。不少人手持高级钓竿，在河边苦候一天，也难钩起一片鱼鳞。 世界上每一个文明，都是傍依江河湖泊发展起来的。自然水系是一个生态系统，把溪流江河作为排污渠道违背了自然规律，修堤筑坝硬化河床破坏了生态平衡，必然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 为此，治理沱江提上了议事日程。2017年沱江实行了“河长制”②，昱年，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十九名专家组成了沱江流域水污染防治顾问团，多次会诊，提出建议近百条。全省也投入400亿元用于沱江流域环境基础设施建设和黑臭水整治。一年后，省农业农村厅等部门联合下达了四川最严“禁渔令”，沱江禁止捕鱼十年。 沱江流域的生态恢复有了一线希望。 ① 痛打一顿的故事：1946年，四川省水上警察局在石桥设的直辖所升级为水警分局。同年分局派水警谢帅虎等人到船上检查，强征营业税，激起公愤，被船工们痛打一顿。 ② 争滩：石桥人把鱼儿洄游并在水流湍急滩头产卵叫争滩，很多鱼类都有这一习性。电站大坝的修建，破坏了这一生态，造成鱼类的大量死亡。 ③ “河长制”：2017年，为治理沱江，四川两位省领导出任沱江河长。各市县党委政府主要负责同志任分段河长，设立10658名市县乡村四级河长，构建起横向到边、纵向到底、全面覆盖的省市县乡村五级河长责任体系。扫码关注
出 品｜天府茶话会
编 辑｜新 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