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灯二

一屋一人一世界下一句是什么(小森生活钓鱼经验有什么用一屋一田一人食|会饮声色)

劳作令人无暇烦恼,片中的人物时而离凡世很远,时而又触手可及。我们有舌尖上的中国,通篇累述奉献、感恩,手艺传承和文化气节,却没有教导我们劳作本身的意义。

——嘟嘟熊之父

看这题目就已禅意毕现,若有水墨绘出,则只有唐代诗佛王维诗的意境庶几近之。四部电影冠以季节变幻的“春、夏、秋、冬”却没有情节,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饥来即食困来眠的日常生活。不过,这却已是哲人们意念中的“日常生活”了。故事还是有的,讲的是日本岩手县平凡女孩市子(桥本爱饰)自幼生长在日本东北地区的岩手县一个名叫小森的村庄。这里远离都市的喧嚣和浮躁,为青山绿水所环绕,俨然一个幽静怡然的世外桃源,但五月份都能下场大雪。村民与中国农村相似,以安土重迁的老年人为主,靠一双勤劳的双手经营微小却是属于自己的生活。市子曾经去过东京闯荡,但她终究无法适应都市快节奏的步伐,还是回到了妈妈早已弃舍而去的乡下老宅。童年时她的妈妈福子很有一番生活兴致,随手采摘山川田野各色食材做出美食还率性命名。实心眼的市子全盘照收一概热爱。从东京回到人去楼空的故乡小森后,她循着记忆中母亲的脚踪手势,将对生活的理解融入了一道道食物的烹制中……《小森林》以时为序,顺应自然,像煞一部《舌尖上的日本》,但没有中国版那么宏大的叙事结构和浓墨重彩的故事脉络,而是只将重点放在女孩子市子一人身上。这个清秀的姑娘,独自过活,种田收割,上山采摘,拿起斧头劈柴也很像样。除草施肥一箪食一瓢饮,一蔬一饭间,人看得滋味无穷,而一个日本人看了以后却说她是“拼命要活下去。”这就是市子劳作的意义,也是她人生的意义,她会这样生活下去,非常自然的状态,然后变老死去。

听日本朋友说过,东北地区的岩手县在经济发展程度上算是日本国内倒数的,比我曾去采访过的静冈差了许多。“中国游客就不必要去那种地方了,”他们认为中国游客最喜欢的是买买买,大都市最合适。静冈那户农家种植园地规模不小,所种草莓直供东京,所以才让我们这些中国记者实地采摘草莓顺带游玩一番。但无论是静冈农村还是岩手山区,一户农家一幢房子一个人住也都是水电煤气邮政道路交通齐全,且安全不成问题。

日本在战后经历过几十年高速成长期之后已进入少子高龄化的时代。东京、大阪、名古屋这三大都市圈因为年轻人的涌入,人口每年还能够缓慢增长。但在广大的农村地区,一方面是人口负增长,各地的小学、中学面临学生人数不够,要么关闭,要么与其他学校合并的困境。另一方面,由于年轻人都去了城市,只有大量的老年人还留在农村继续从事农业生产。但总有一天,老人们也会离去,等到那时候日本的农业、甚至日本的农村可能就后继无人了。与此同时,对于在城市里奋斗的年轻人而言,大多数选择了留下。因为城市里有着更好的教育资源,有着更多的工作机会;也因为现代化给人们带来的便利生活。但也有很少部分年轻人,选择回到农村。或者接过家里的农活,或者去一位经验丰富的长者那里接受培训,在农场里和小伙伴们一起生活,一起学习相关的技能,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这种回归,并非是一种逃离,而是一种选择。关于自己,关于生活,关于人与自然的一种选择。日本近年拍的此类影片如《啊哪啊哪神去村》,拍得非常成功。让人感觉这样的生活也很好,甚至更好。

我表弟是地道农民,他把这片看了一半就看不下去,说如果农民日子那么好过,钓钓鱼,采采野果,做做面包,那庄稼的收成一定很差,也不会有那么多农民因为辛苦,因为看天吃饭,因为收入微薄,因为被人看低而背井离乡出去打工了。他现在有了点钱以后再不要沾一点点农活,田地全部承包给江西人,收成好坏只在年终账单上看。他还鄙夷地说,现在庄稼的收成百分之五十靠化肥,百分之二十靠种子。不要妄想着吃到没有化肥农药的食物了,除非你想饿死自己。

对他来说劳作就是挣钱,否则就是无意义的受苦。多年前,他家就是脸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一年还挣不下几个钱。这种生活不是受苦又是什么?还压根不曾空出一分闲心去想这么苦作苦熬是为什么?但凡有得选择,他绝不会主动要地过这样的生活。

这个我知道。我也在农村生活过,那种最粗糙原始的生活(如果也能叫生活的话)哪有一丝一毫的美感?最热的夏天里有一个农忙季节在南方农村叫做“双抢”,即抢收抢种。一边割去早稻一边种下晚稻,每天早上4点左右起床出工(要赶在烈日当头之前多做些活出来),再热也得长衣长裤,以防被庄稼刮伤,饶是如此防范,一个双抢季下来,脸上手上腿上还是伤痕累累。一天农活做下来,衣服湿了干,干了湿,汗溲气三尺开外就能闻到,回到屋里却是手脚瘫软得连洗澡毛巾都举不起。当然双抢也是一年当中除了过年吃得最好的一季。很穷的人家也是荤腥顿顿有,男人们每天都还喝点老酒解解乏。可是我自己就从没见过哪一家女人在农忙时有心有情做饭菜的。女人们也要下田干活,只比男人早了一点点回家,一身汗湿衣服还贴在身上就要坐到柴火灶前,大锅米饭上蒸一层腌腊菜蔬是最常见的烧法,起个油锅都属难得。像市子那样自酿酸米酒用宜家水瓶灌之冰冻是做梦都没有的事。我最怕的还不是割稻插秧的辛苦,也不是日晒割伤的毁容,而是无处不在的软蠕蠕滑溜溜的蛇虫百物和蚂蟥……现在回想起来还止不住毛骨悚然。可是《小森林》片中“春”出现过卷心菜叶上蠕爬的小青虫却一点不恶心,市子用套着白手套的手捡出几条虫子,举起穿着大胶靴的脚一顿踩就干干净净地没了。

那个《小森林》,如果它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不是那么巨大,它表现的全部劳作的美感与丰富质感是真实的,这样的生活当然令人向往。“她这么辛苦种田就是为了每天能够这么吃啊?”“对啊,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如果这一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从来未被彻底摧毁过,那么它就会在后工业化时代愈发彰显其魅力。

而我们曾经以往被赋予了神圣超亮光环的劳作本身,一旦从神坛跌下竟如此不堪……

所以多年前我曾有的多个闪亮理想,最后,它们都变成了明天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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