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松的感人故事(商丘钓鱼经验长篇创作马拉松:有哪些推理满分、出人意料的烧脑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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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r Blue》
第一章,一生庸碌的咆哮(5.14更新)
1.
Dear Blue:
冒昧写信给您,万望见谅,只因有一个疑问近来一直困扰着我。
为什么我老是梦见你呢?
我与你素未蒙面你却经常出现在我梦中,在梦里我能感觉到你的温柔淑雅。每次醒来,我凝视窗外,总有意犹未尽的遗憾。
书上说梦是现实的投射,可最近我都在忙公司的事,真要投射的话也是投射公司的股价,而不是你。
我无法理解。
但自从你出现在我梦里之后,我的生活就出现了某种奇妙的“奇点”。
嗯,我称之为“奇点”。
举几个例子吧,想必这样你会更容易理解。
例子一。
一次,我和国内某二线女星在四季酒店顶楼餐厅约会,那是一家你再有钱也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的餐厅,服务与环境自不必赘述,大厨更是前米其林餐厅的主厨。
我和那位二线女星从喝开胃酒时就互相来电,我相信等吃完这餐我们将会有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
然而当一道“法式芝煎鸭胸肉”端到我面前时,“奇点”来了。
法式芝煎鸭胸肉是这儿的绝对招牌菜,去年我和另一位女性来这儿时点的也是这道菜,芝士的香气煎入鲜滑的鸭胸肉中,光想想就唾液腺发酸。
可今天,我刚要拿起叉子,鼻尖即嗅到一股恶臭。我无法用语言去具体描述这种恶臭,因为我这辈子从没闻到过。
恶臭像有灵魂一样,从鼻腔直入我的胃袋,直接将我喝下的开胃酒掏了出来。
呕吐。
我根本难以控制自己的呕吐,在这位身材俏丽,样貌绝佳的二线女星面前,我不断朝鸭胸肉中呕吐。
……
事后,我问过那位女星,她说她什么也没闻到,我也再回到那餐厅,坐在同样的位子点了同样的菜,可同样没闻到那时候所闻到的恶臭。
那到底是什么恶臭?
它又来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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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子二:
最近,我所一手创办的“星泰股份有限公司”的股票,在二级市场被一家天华集团旗下的宏景公司疯狂收购,大有要成为星泰第一大股东的势头。
这是上百亿人民币的事,也是我人生至今奋斗的心血,我怎么可能任凭别人为所欲为。
在发布第一大股东变更提示性公告之前,我紧急召开了股东大会来应对此事,在股东会上公司的前几大股东都面无表情,情形像极了人民法院对于我的死刑宣判现场。
我坐在最前头的位置,听取其他股东逐一发表意见。
可就在这时,“奇点”来了。
仅仅在一秒间,我感到了极为强烈的贯穿全身的快感。
是的,就是直截了当的快感,是男性射.精时才会产生的独特快感,在这场事关公司生死的股东大会上赤裸裸的贯穿我全身。
有那么几秒我大脑一片空白,觉得生无可恋,公司也好,巨大财富也好,似乎都无所谓了。
Dear Blue,您是女性,恐怕无法理解男性在射.精后那种“生无可恋”的感觉。那是一种“我完成任务了,可以死了”的感觉。
当时坐在办公室的我很是尴尬,完全听不进大股东们究竟在说些什么。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否真的射.精了。
大约一分钟后我尽量装作自然的去厕所,查看内裤,幸运的是内裤干干净净,一瞬间贯穿全身的快感并没引发实实在在的射.精。
但您如果细想的话,应该觉得奇怪,恶臭带来呕吐,快感却没带来射.精,难道这又与什么有关?
Dear Blue,我本只想举这两个例子来说明你出现在我梦中后,我现实人生所产生的变化。可信写到此,我又想到了一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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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
例子三。
我不喜欢小孩,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吧,特别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子,无论男女,看到他们我真是一头包。
那是发生在我公司被人恶意收购之前的事,那天应该是个炎夏,我拿着星冰乐坐在公司大楼前的广场公园,公园有一个足球场大,种满四季常青的香樟树。
我在树荫下看远方的喷泉和更远的乞讨老汉,心情不好不坏。
可忽然的一群孩子涌进公园,那情形就像一群让人烦躁的麻雀,叽叽喳喳的飞来找食吃。
他们是在暑假中被老师组织来做“调查问卷”的小学生。
此时这些小学生拿着问卷和原子笔,变成了寻找目标的小蝗虫,他们见人就围上去,见人就围上去,礼貌的喊着叔叔阿姨,要他们填写一张关于“公园环境保护”的调查问卷。
见势不妙我赶紧要逃,可却已被团团围住。小蝗虫们绽放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朝我怀里塞问卷。一个戴近视眼镜的小蝗虫还善意提醒我,
“叔叔,做了问卷有矿泉水可以拿哦。”
Dear Blue,非我自吹,按我去年的财富来计算的话,我每秒就赚进103块人民币。
每秒103块人民币,我还会在乎你一瓶矿泉水?
可就在此时,“奇点”发生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的“奇点”。
转眼间,我瞧着围着我的孩子们,他们各个礼貌善良,纯真无邪,一股喜欢上他们的幸福感占据了我的心田。
他们在短短几秒间从“蝗虫”变成了“天使”,我觉得他们每一个都好可爱,胖嘟嘟的,梳马尾辫的,戴近视眼镜的。每一个天使都在我耳边奏响优美的旋律。
我被幸福感包围,认认真真的为他们填写问卷,乐此不疲的回答他们的问题,大口大口的喝他们送给我的矿泉水。
但是Dear Blue,您要知道,我在此前的三十多年里从来就不喜欢小孩子,即便我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也一样。
可那天,那一段短暂的时间内,我完全改观了。
这就好比一个从来就怕吃香菜的人,当一盘香菜放到他面前时,他产生了极端的厌恶情绪。
可忽然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香菜的气味也没那么难闻了,吃起来也别有滋味。一盆香菜被他消灭了。
嗯,我在那短时间内就发生了如此奇特的转变。
似乎在一瞬间你的身体机理,生活习惯,脾气性格,就会发生突然间的转变。
Dear Blue,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我将按我梦中记住的这个地址给您寄信,可我并不十分肯定这地址是否正确,也许我记错了一个数字,也许整个地址全是我的臆想。但我真的想有谁来为我解答关于“奇点”的问题。
特别是在我的公司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
……
那么,就写到这了。
但愿寄信成功。
此致。
蓝博州。
2.
蓝博州套上钢笔用手抓着眉心,窗外是个下着绵绵细雨的春末,雨滴打在玻璃窗上集结成珠后缓缓滚落。
一个女人从浴室出来,飘来阵百闻不厌的洗发水香味。
昨天因为车抛锚了,蓝博州和这女人一路淋着雨跑到这栋老公寓来。
睡在女人家里,是蓝博州对她爱的表现。
这个女人不是什么二线明星,而是现正当红的“网红”。网名叫做FINA,真名叫苏夙,开着一家双皇冠淘宝店,同时也做日本代购的业务。
苏夙是个完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的独立网红,她用赚的钱买了位于上海松江的“孤岛式别墅”。
不过谁会讨厌有钱又有型的男人呢?
苏夙从后面悄悄靠近,两只手缠上蓝博州的脖子,同时张嘴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她湿漉漉的头发贴的蓝博州不舒服。
咬着肩膀的苏夙发现了窗台边的信,伸手来抢,被男人一把抱住。
“你给谁写的信呀?我看看。”
蓝博州站起来,将信朝头顶一举,苏夙踮着脚也拿不到。
“你给我看看啊,给谁写的信,我保证不撕。”
“我也不知道是给谁写的。”
苏夙蹦跳着还要爬到他背上,可正爬着她好像醒悟到了什么,分析道:
“这年头根本没有人写信,我连微信都懒得发,可你却给人写信,用的还是一本正经的钢笔。等一下,等一下,那是不是证明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对你有特殊意义,你们有特殊关系,所以你才特地写信给她,还用钢笔!”
这么一分析,吃醋的女人就更想要抢到那封信了。
蓝博州说,“嗯,跟我在一起你还真变聪明了,不是网上那个喜欢装傻卖萌的网红咯。”
“我不管,给我看。”
蓝博州被他缠的出了汗,这才放下信。苏夙一把夺过去快速的一行行读下来。
可她完全看不懂蓝博州写的是什么,而且女人总会找到一些与重要事项无关的关注点。
比如读完了信,苏夙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那个二线女星是谁?
这根本不是重点!
“我不管你要告诉我那个女明星是谁,有没有我漂亮,现在你们还有没有联系。”
“她是谁不重要,可没你漂亮,而且因为吸毒现在被关进看守所了。”
“吸毒?女明星,难道是那个L姓的?”
“谁知道呢。”
“看不出来你以前玩的还挺疯的,我也不吸大麻也不溜冰,就是那会儿跟‘耀宇文化’有合作,一块吃饭认识的。”
“耀宇文化?是全民偶像李俏白的那家公司吗?”
“我不认识什么李俏白。”
“那是你先找的她还是她找的你?”
“你说呢?”
“吸毒的L姓女星,爱钱,肯定穿一副骚样来勾引你咯。”
“你猜错了,人家穿的还特清纯。这社会啊给你看的东西都跟现实是反的,荧幕上的清纯玉女私底下是个浪妇,搔首弄姿的大胸女平时倒是个宅女,大会上一本正经的官儿偷偷的贪上三五亿,能说会道的主持人其实患有忧郁症。”
“哦?那你也是这样吗?表里不一,口是心非?”
“我又不抛头露面,苏夙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我就喜欢你网上网下一个样。”
“那我什么样?”
“一样蠢啊,你的脑子只有松子儿那么大。”蓝博州说着用食指和拇指比划出松子的大小。
苏夙扑上来打他,两人打到床上蓝博州将她摁在身下亲吻一阵,身体有了反应,但早上交合对于年近四十的男人来说是不理智的,大清早交合会让他一整天都浑浑噩噩。
苏夙察觉到他的犹豫,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肾透支了?”
他噗一声笑出来,爬起身拉好乱了的衬衫,道:“公司的事情还挺麻烦的,这会儿就算了吧。”
“是不是昨天看的那个电影影响你睡觉了?那电影太悲了,女演员得白血病了还每天直播,在镜头前面自说自话的表演,我也是……为什么要拍这么悲的电影啊?”
“日本电影嘛,可我不是更悲,安慰了你那么久。”
“对不起,哎对了收购你公司的人还没停手?”
“一被举牌就不会停,就是你死我活的事儿。唉跟你讲这些干什么,讲了你也听不懂。”
苏夙点点头将他送到门口从鞋架上取下皮鞋,临别一吻蓝博州多看了她一眼,便提着把伞从老公寓的木制楼梯下去。
绵绵细雨中他开着宾利欧陆GT前往公司,途中他停下车走向路边一个邮筒,绕着邮筒转了两圈,筒身上写着每天开筒收信时间,可他还是不确定,这年代是否真有人在寄平信?
他将信塞进邮筒。
星泰股份有限公司的办公处位于上海市最繁华的陆家嘴商业区,比邻黄浦江。
作为一家互联网金融公司,“星泰”借助新时代的风潮快速崛起。仅去年公司就吸收了全国25万名投资者,集资额早破百亿。
星泰股份(0025XX)两年前A股上市,在最近两个月里股价从8块翻了一翻,目前已突破17块。
公司股价上涨原本该是赚钱的好事,,可近来蓝博州却总是忧心忡忡,这就与星泰公司的股权结构有关了。
过去星泰股份有限公司的股权结构主要分为四大块:
仲盛保险股份有限公司,19.23%
中盈证券股份有限公司,17.45%
华宇科技发展股份有限公司,11.61%
蓝博州,9.43%
其他,42.28%。
虽然蓝博州的股份只占9%,但由于他是公司创办人又深受投资者信赖,所以大股东仲盛保险、中盈证券、华宇科技基本不插手公司经营,他们推选蓝博州作为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公司的日常管理与发展方向基本全由蓝博州说了算。
但这是两个月前。
而今一家“宏景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在两个月内于二级市场疯狂收购“星泰”的股票,据上周收盘最新统计,“宏景投资”的占股比例已经超过原先的大股东“仲盛保险”,占股比例达到19.44%。
“宏景投资”这么做的目的尚不得而知,但蓝博州总觉得不安,他能感觉到“宏景”是冲自己来的,宏景极有可能是想在掌控公司后,将自己赶出公司管理层。
蓝博州在地下室停了车,刚走到电梯口门开了,里头的“苏家成”已经在等他。
苏家成是公司的副总经理,同时也是他的小舅舅。
“博州,你怎么这么晚?”苏家成有点不满的说,“全公司的人都在等你一个。”
“对不起,昨天车抛锚了,早上司机才把车开过来,现在怎么样了?”
“宏景投资还在不断吃进,早上一开盘公司股价又生了2个点。”
“这个宏景投资喜欢这么玩吗?不怕死妈?”
“博州,上个礼拜宏景就已经是我们的最大股东了,这个礼拜看样子还会有大动作。”
蓝博州望着脚上的皮鞋,鹿皮鞋尖上沾了点像口红的东西,他从西装口袋中拿出手帕,蹲下擦了擦。
确实是口红,看颜色应该是香奈儿92的“艳媚”。
一定是苏夙的恶作剧。
一旁的舅舅看着蓝博州从鞋尖擦下的口红,同为老江湖的他自是心知肚明。
“我说你啊玩可以,可现在公司生死关头的事你怎么还……”
“我知道了舅舅。”
电梯直达会议室,一开门会议室中在座的公司高级管理层统一回头,目光一路追随头发上还沾着雨珠的蓝博州。
“我跑过来的。”蓝博州为迟到开句玩笑,但没人笑,他也随即严肃的沉下脸。
屁股才沾到位子,左手边的副总经理卢柯立即开口说:
“宏景的持股比例已经接近20%,博州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啊?”
“我紧张他持股比例就会下降?还有谁说我不紧张,我比你们每个人都紧张,这难道不是我的公司?”
手下一干管理层沉默。
蓝博州接着问,“仲盛是什么态度?表态了吗?”
卢柯答:“没有,仲盛给的回应是维持一贯立场。”
“维持一贯立场不就是坐山观虎斗?”
“仲盛是要坐享其成吗?公司股价这两天大涨他们一定特高兴。”
“博州,我感觉这波浪头是冲你来的啊。”
下头的几位总监相继发言,无不为蓝博州担心,无不为公司前景堪忧的。
蓝博州接着问,“那中盈证券那边是什么态度?和仲盛一样不持立场吗?”
“目前看来是的。”
果然是这样,和蓝博州预想的差不多,作为公司的前第一、第二大股东仲盛保险(19.23%),和中盈证券(17.45%)在此事件中不予表态。
他们虽然是公司的大股东,但多年来从未插手公司管理,而今他们秉持着一贯“中立”的立场,眼见着公司股价飞涨,公司的第一大股东已经成了“宏景投资”,这两家依旧不表态,依旧要坐山观虎斗。
“仲盛”与“中盈”的沉默其实也是对蓝博州的伤害。
而前第三大股东(现第四大)“华宇科技”(11.61%)则算是蓝博州的铁军了,作为自己家里的公司,是不可能在关键时刻背后捅刀子的。
可即便如此华宇的11.61%加上蓝博州本人持股9.43%也才是勉强与宏景的19.44%相抗衡,况且“宏景”还在持续不断的增持星泰的股票。
如果“仲盛”与“中盈”决定冷眼旁观到底的话,那“宏景”无疑会在持股超过30%后召开董事会,撤除蓝博州董事长与公司总经理的职务,这样一来,他将失去公司,他多年来为之奋斗的心血,就将付之东流。
他将变成个只剩钱的肉体空壳。
蓝博州绝不愿坐以待毙。
他决定赌一把。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又或是,鱼死网破。
蓝博州点上一根烟却没有吸,只是静静的看着那烟烧着,会议室中一片死寂,静的能听见香烟滋滋的燃烧声。大家都明白,蓝博州被董事会撤换的话,那他手下的这帮子“老臣”也将跟着滚蛋。
突然间,他嗅到了海水的味道。
浓烈的海水味道敏感的触动着他的嗅觉细胞。
“你们有没有闻到?”蓝博州问。
“闻到什么?”大家不解的看着他。
“海水味道啊,那么明显。”
手下一帮管理层面面相觑,蓝博州这才意识到,“那个”又来了。
奇点。
随着海水的气味在鼻腔蔓延,他心中涌出一股浓烈的想要自杀的欲望,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他从未有过,他这人从小好强,从未向困难低过头,再艰难的日子他都能笑着面对。
就算在一秒之前,他也有绝对的勇气去面对自己可能要失去这家公司的情况。
更何况他还没输,现在还是胜负五五开的比赛,他刚要对手下的人说出自己的计划,可却在一秒内被这突如其来的海水气味,以及铺天盖地的自杀欲望所侵袭。
就像他是那么的讨厌小孩,却在一秒内感到被他们围绕是多么幸福一样,这种你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不合理的情绪变化让他备受煎熬。
“博州,喂博州。”舅舅在一旁拍着他,“怎么了你没事吧?”
“你们真的没闻到海水的味道?那么明显你们真闻不到?”
沉默。
“也罢,你们大概真闻不到吧。”蓝博州将一口没抽的烟掐灭在水晶烟缸中,接着强忍内心那强烈的万念俱灰的自杀欲望,宣布道。
“我打算向证监会申请停牌。”
此话一出,下面的人立刻议论纷纷,连从小看他长大的小舅舅也大吃一惊。
蓝博州继续说道:“申请停牌,这就是我的决定,你们觉得呢?”
停牌等于对冷眼旁观的“仲盛保险”和“中盈证券”宣战。
现正不断上涨的“星泰股票”让仲盛和中盈两家大股东赚的盆满钵满,而一旦宣布“停牌”他们的股票将悬空在股市中,既不能卖也不能买,这就产生了对未来的极大不确定性。
同时也将极大限制大量持有“星泰股票”公司的资金流动性。
万一再复牌的时候“星泰股票”直接被打入“跌停板”,那仲盛与中盈必将蒙受重大损失。
所以让“股票停牌”这步棋是仲盛与中盈绝对不愿意看到的,而蓝博州如果真决定这么做,那也就意味着,他和这两个大股东,彻底撕破脸了。
卢柯还是试图找一条折中的办法,说道:“博州,要不我再去找仲盛的人谈谈,停牌对于公司的风险太大了。”
“他们要是肯表态早就表了,他们说要维持中立,其实也就是为自己赚取最大利益。卢柯,你不会以为我打算申请停牌是用来吓唬他们的筹码吧?我是真的要这么做,最多大家鱼死……”
蓝博州讲到这再也抑制不住心里那“万念俱灰”的情绪,眼泪不自觉的夺眶而出,泪淌下来顺着下巴滴在他的手背上。
身旁的舅舅,卢柯,以及下面的一干管理层都看傻了,没人能理解董事长为什么讲着讲着哭了。
操。
蓝博州一抹眼泪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车水马龙的陆家嘴商业区,不远处的东方明珠和滨江大道满是游客,绵绵细雨下下停停,可他却依旧止不住那不知从何而生的“情绪”,泪一个劲的往下流。
可现在正是决定公司存亡的关键时刻,蓝博州即便抑制不住悲伤的情绪,即便控制不住不停流的眼泪,还是要坐回位子上,做重大的决定。
他回到座位,面对眼前几位公司最高管理层,伸出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泪腺,说:
“说了你们可能不信,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的泪不断的淌,脸上却努力撑起笑容,模样滑稽极了。
……
午后三点蓝博州才吃上今天的第一餐,他大脑发胀,会议室中的压抑气氛挥之不去。
手机震动,拿出一看是苏夙打来的。
苏夙说:“我妈叫我带你回去吃饭,她说要见见你。”
“哦那就见吧”他兴致不高的回答。
“好敷衍,亲爱的你怎么了?”
“没事。”
“我知道公司的事情你很烦,我也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可你记住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嗯,光听你的声音我就觉得心里舒服点了。”
“那我当你答应了这两个礼拜你抽半天时间出来给我总行吧?”
“恩,知道了。”
“还有今天我店铺上新,可能要通宵。”
“恩,你也别太累。”
“我不累,我是担心你,告诉你就算你破产了我也可以养你嘛。”
“乌鸦嘴?”
“嘿嘿。”
和女友通话确实让心里舒服了一阵子,可四点的会再一开,对于公司停牌的事管理层意见对立,争论激烈,蓝博州很快又觉得头痛欲裂,最后猛一拍桌子,指着会议室的天花板说:
“找人来把那个坏了的日光灯换了,越来越暗,看着晦气。”
晚上他就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前喝一点威士忌自斟自饮,他满脑子都是公司的事,可一闭上眼就出现奇妙的感觉。
Dear.Blue,像一个挥之不去的幽灵一样纠缠着他。他拿出手机看微信上好朋友李肃一个礼拜前发来的消息。
“博州,帮你打听过了,这个心理医生在上海很有名,不过人家看人接待的,不和她胃口的给再多钱也不接诊。”
上海蓝洋心理咨询中心,方雪,地址:上海市徐汇区凯旋南路芳草馨苑。
方雪……
蓝博州放大了这女人的照片,四十上下的一身蓝色连衣裙的女人,这身打扮说是心理咨询师不如说是交际名媛更合适,为什么她会是全上海最有名的心理医生?
还有,我真的需要看心理医生吗?
又是两厘米的威士忌下肚,深叹口气,望着办公室外的东方明珠和陆家嘴夜景,夜景亮的刺痛眼球,索性一按遥控器两侧窗帘合上,倒头就睡。
明天就向证监会申请停牌,一切后果都自己承担。
然而不知睡了多久就猛的惊醒,浑身发冷犹如浸在海里,耳畔甚至出现潮水的幻音,他用拳头砸着脑袋,还用咬嘴唇的方法来判断是不是梦。
如果是梦的话咬嘴唇感觉不到痛,只有种压迫感。
嘴唇咬的很痛,不是梦。
坐起身闭上眼,海潮的幻听依旧,潮水有序的拍击岸岬,飘飘荡荡,纷纷扬扬。
这些到底都是什么?
他拿起手机,时间0:12分。又打开邮箱不再犹豫的向“蓝洋心理咨询中心”发去了咨询邮件。
“你好,我叫蓝博州,38岁,我从来不信心理医生,觉得那是骗人的把戏,可近几个月我觉得我出了大问题,希望能预约到方雪教授,盼回复,谢谢。”
发送。
蓝博州在沙发上静静的坐了片刻,刚要再喝点酒手机亮了,咨询中心意外的在0:14分快速的回复了他。
而且回复他的,正是方雪本人。
方雪在回复邮件中留下了微信,让蓝博州添加她,添加了之后方雪在微信上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能视频吗?”她发来这么条信息。
蓝博州一阵狐疑,以前爱玩的时候没少跟女人视频,特别是他的名字特别,蓝博州,全国几乎不会有同名同姓的,对方上百度一搜就能知道他是个颇有钱的青年企业家,所以要求视频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实在太多了。
可这位目前全上海最有名的心理医生方雪教授也是如此吗?一看到他邮件里的名字,马上上网百度,跟着立刻回信,难道也全是为了钱?
对方发来视频请求,蓝博州点了同意。
超清的4.5G网络环境下,那头一个黑脸吓人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脸上敷着一张黑色面膜。
“吓到你了?”方雪教授道。
“没有。”蓝博州摇头。
“不好意思还得敷五分钟。”
“嗯。”
“那麻烦你等我五分钟行吗?”
“可以。”
那头将手机架在手机架上,蓝博州点上一支烟让烟静静的烧,他曾经计算过,一根万宝路如果在没什么风的环境下,烧完正好是五分钟。
方雪穿着丝质睡衣,脸贴黑色面膜,撩起袖子朝手上抹润肤霜,抹完了手再抹脖子,抹完了脖子再抹小腿。一通抹下来万宝路烧到了过滤嘴,正好是五分钟。
她撕下面膜对着手机镜头望了几秒,方雪四十岁皮肤却很好,是位迷人的成熟女性,但蓝博州并不喜欢成熟的女人,他天生就烦他妈。
“蓝先生你是不是也这样,喜欢充分利用时间?”方教授说道,“很早以前我有一个病人,他有强迫症,出门前一定要洗手,如果再开门前碰到了任何东西的话还要再洗一遍,有时候转动门把的角度不对,他也要再洗一次然后再开一次,不过他最有意思的还是洗澡,他洗澡洗头刷牙撒尿听新闻都是在同一时间完成的,他跟我形容过那场景,一只手洗着头,一只手刷着牙,下面还尿着尿,同时还要听外头的股市分析。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每一秒钟都没法放松自己,强迫症二十多年了,去年车祸死了。”
蓝博州不知道这女人为什么讲这些,可能心理治疗已经开始了,又可能……仅仅是个“圈套”。
“人可以对陌生人讲出很多事情,特别是一开口讲了好像马上就要掏心掏肺一样。我对每一个第一次见面的‘朋友’都是这种感觉,就像现在这样。”
“我听说苏教授是全上海最好的心理医生。”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可来找我咨询的人也不多啊。”
“苏教授实话讲吧,我基本上是不信心理咨询这东西的,我认为人只要够坚强,再麻烦的心理问题都能挺过去,而一旦挺过去了你就会更成熟,事业也会更成功。”
“嗯,所以你年纪轻轻就创业成功,一直坐到了现在上市公司董事长的位置嘛。”
她果然在网上百度过。
“可最近我遇到了大问题,我搞不清这是心理上的问题还是生理上的,我去医院做过详细检查,所有指标都正常,可我的问题没有解决,所以我想来你这试试。”
“你觉得我能帮你解决问题吗?”
“我不知道,但如果可以的话我绝不会吝啬咨询费的。”
“蓝先生,你明白一个基本常识吗?”
“什么常识?”
“越是不经意的笑话越能让人笑。”
“什么意思?”
“比如我现在跟你讲,我要讲一个笑话了让你准备好笑啊,然后我讲了,可你却没笑。同样的一个笑话,我如果不事先告诉你我准备讲个笑话了,而是冷不丁的讲了,那你会笑的机率会大很多。”
“……”
“这在心理学上称为‘预设的防备心理’,同样的道理,如果你根本就不信心理咨询的话,那我讲的每一句话都会撞在你的‘预设防备心理’上。那样一来即便你真的是有心理问题,即便找再高超的心理医生都没法解决你的问题。”
“那你作为心理医生,难道不应该想办法卸下患者的‘预设防备心理’吗?”
“嗯,很棒的反问,聊了这几分钟有一点好现象,至少你的逻辑是清楚的。”
“那我什么时候能来你的咨询中心?”
“我为你预留了明天下午两点的时间。”
“谢谢。”
简短的视频结束,周围恢复宁静,要问方雪给他的第一感觉如何,那就是没有感觉。
心理咨询,不过就是故弄玄虚,玩弄语言或者文字游戏的把戏。他在大学时也读过康德之流的心理学书籍,感觉也不过如此。
明天下午两点……蓝博州又躺上沙发,却仍难以入眠。
他想到创业初期,同样也是一张沙发,可比这张烂的多,几乎属于扔在马路上都无人问津的那种。可那时却睡的特别香。而今事业有成,躺在这张贴合人体工学的沙发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他在公司的会议上力排众议,决定向证监会申请股票停牌,会议上大股东仲盛和中盈的代表极力反对,甚至威胁说,即便股票停牌他们也会在公司的董事会上,对蓝博州提出的任何提案投下反对票。
蓝博州瞟着两位股东代表,一副关羽看颜良和文丑的轻蔑态度。会议在一点结束,在下午收盘前证监会收到了“星泰股份”的停牌申请。
蓝博州拦下出租前往徐汇区的蓝洋心理咨询中心,中心在芳草馨苑里,是一栋规模不大的两层小楼,要不是楼上挂着招牌还以为是栋私人别墅。
从窗户望去里头正举办心理沙龙,六七名参与者围坐在咨询师周围,从他们的神情来看,气氛轻松。
蓝博州开门进去,接待小姐立刻绽出礼貌性的笑容迎上来。
“我找方雪教授,和她约好了两点。”
“您是蓝博州先生吧,方教授出去拿衣服了,不过她说你如果来了就请您先上去坐会儿。”
蓝博州看一眼手表,13:52分,言下之意,这位上海最知名的心理咨询师,头一回就要迟到。
来到二楼他被请进一间书房,书房连通露台,午后舒适的阳光洒进来,蓝博州坐在沙发上接过一杯茶后接待小姐关上门出去了。
本就不怎么信这东西,第一次来还被一个人扔在这里,他开始有些气恼,但很快又意识到这有可能是圈套,或者称之为心理学上的伎俩。因为你很难想象一位专业的心理医生会怠慢客人,除非……
蓝博州站起来在书房走动,寻找可能存在的摄像头。她是在暗中观察自己吗?
可转了一圈除了感受到书房温馨的装潢和色调柔和的家具外并没发现摄像头,倒是在书桌上发现了厚厚一侧的打印资料,资料第一页上写着两个英语单词“mirror-neuron”,镜子神经?
蓝博州不理解这两个词的意思,刚要好奇打开外头传来了高跟鞋上楼的步音,他赶紧坐回沙发,若无其事的翘着二郎腿。
门打开方雪走进来,可能是高跟鞋的关系,她身材高挑,侧脸迷人,对蓝博州抱歉的一笑。
蓝博州不快的道:“方教授现在已经两点十四分了,而我们约好的时间是两点。”
“真对不起我有个朋友要去欧洲,他是做服装设计的,赶着要带我的数据一起去,本来他是有我的尺码的,可最近我胖了所以才急急忙忙赶过去让他重新量了一遍。”
这真是蓝博州听到的最奇怪的迟到理由了,不过他也不是跟女人斤斤计较的人,他只是怀疑方雪的专业程度。
方雪脱了披肩一身款式新颖的蓝色蓝色连衣裙,她坐下来拿过平板电脑点了几下。
“在开始咨询前有几点我要跟蓝先生说明一下。”
“嗯。”
“第一是关于咨询费的,我的咨询费是每小时一万五千人民币,如果是咨询超过一年以上的老朋友的话,咨询费是两万人民币一小时。”
“第二,关于录音,只要咨询开始就会全程录音,录音资料由我保存。”
“第三关于私人感情,我不会接受患者的任何示爱或者示好。之所以这点要特别讲明白,是我实在碰到过很多次,一些和我长期保持咨询关系的朋友,向我示爱,以至于造成我们双方的困扰。”
开门见山的这三点倒勾起了蓝博州的好奇心,他不喜欢成熟女人,但他也不否认方雪是有魅力吸引不少男性注目的,甚至是女人。
同意了这三点后方雪开启录音笔,以示咨询开始。
“讲讲你的问题,让我有个初步了解。”
蓝博州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看向方雪。要一个人吐露心理问题在其他任何场合都显得尴尬,唯有在眼下的场合,一间静谧的有很好阳光的书房,面对一位四十上下的颇具魅力的心理咨询师,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我老是梦见一个女人,我从来没见过她可她老是出现,梦里她叫BULE,从来不说话,她就是在梦里静静的看着我,比如我梦到和大学的好兄弟一起开校园演唱会,她就在台下看着,梦到我跟女朋友去滑雪,他就出现在滑雪场里面,梦到坐飞机去非洲,她就在飞机走道上看我。总之我只要做梦,很多梦里都有那女人,可醒过来我既记不清她长相,也记不清她声音,我只知道她叫BULE。”
方雪坐在面前三米处看着蓝博州,相信这个距离也是精心计算过的。
不远不近,属于心理学上“恰当接近”的范畴。
她没说话,因为她瞧出有下文。
蓝博州接着道:“如果光是梦见一个女人我也不会来,可自从梦见那位Dear.Blue后,我的日常生活就发生了讲出来都不会有人信的变化……我闻到了别人闻不到的气味,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我很讨厌小孩子,觉得他们又吵又烦,可有一次我在公园看到他们好可爱,一个个都像天使。还有我从小不吃香菜的,菜里闻到点香菜味道都不行,可有一次我在日料店,闻到隔壁桌有人点了香菜,我也马上点了一份,生吃吃干净了。还有我从不来不喝牛奶,可也有一次我想喝牛奶想的不行。就算在最近,也就是前几天我在公司开会,我也讲不好为什么,突然之间情绪崩溃,我觉得想死,万念俱灰,当着下面十几个公司高管哭个不停。”
“方教授,对这些事情我自己总结了一下,就是我会在突然之间,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我的性格、脾气、行为、习惯,全都变得不像我了。突然间情绪崩溃,性情大变,这个是不是精神分裂啊?还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是多重人格?”
方雪听完这番讲述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蓝博州,楼下的心理沙龙传来隐隐笑声。
“蓝先生,你相信自己是精神分裂,是多重人格吗?”
“我不知道啊。”
“好,那我告诉你,你完全不是。而且精神分裂和多重人格被电影小说夸张扭曲的太严重,你知道一个人要产生真正的多重人格有多难吗?太多关于多重人格的故事都是编的,所以你完全不用往那方面担心,你不是精神分裂,也不是多重人格,你的状况倒像我在美国读博士后时读到过的一桩案例。”
“什么案例?”
“镜像病变。”
“啊?”
“因为你非专业人士,向你解释专业问题很困难。简单来讲,在人的大脑中有一种叫做镜像神经元的东西,它的作用是让我们模仿别人的行为,体谅别人的情绪,包容别人的性格。打个比方,为什么有些人看到别人遭遇不幸会特别有同情心?那就是因为他们脑子里镜像神经元在作用。镜像神经元让我们能模拟不幸者的痛苦,从而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他们的痛苦,这让他们变得更有同理心,去帮助遭遇不幸的人。”
虽然方雪已尽量简单的讲解,但蓝博州还是无法完全理解。
“镜像神经元能让我们更快的掌握技巧,更好的体谅他人情绪,是人在进化过程中产生的一项重要神经网。但那超出了心理学的范畴,我不对你解释了,讲回我刚才说的你的问题,很像我曾接触过的一个案例——镜像病变,它的问题主要就是出现在镜像神经元上。”
“所以我这是脑子里的病?教授你没唬我吧?”
“一小时一万五的咨询费你觉得我会唬你?而且蓝先生这样和你说吧,你幸亏是遇到了我,我想全上海没有一个心理医生了解‘镜像病变’这难症的,可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帮你治疗的。”
“怎么…治疗?”蓝博州还是将信将疑。
“心理治疗加药物治疗,这是罕见病可能要采取多种治疗手段,而且我还会和美国的教授联系,他们应该对你的病例很感兴趣。”
蓝博州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坐进这里才多久就被告知你得的是罕见病,还要找美国的教授一起来研究,不管怎么听来都像为了骗取高额治疗费而制造的诈骗陷阱。
可三米前的方雪讲的是那么认真,给人感觉她真在替蓝博州担心一样,可这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想看看方雪这个圈套里到底有什么。
他问道:“方教授最坏的情况是什么?我会死吗?”
“死?”她笑笑,“你这主要还是心理方面的问题,生理上的只占很小一部分,就是你的镜像神经元。不过你讲最坏的情况的话……我想应该是你的感觉变得不像你自己的,就像你自己说的吃东西的口味突变,对事物的喜好突变,情绪毫无征兆的崩溃,或者是大起大落,这种情况会不断不断的发生,这就是最坏的情况。”
“可我还是不太明白你讲的这东西是怎么发生的,我一直觉得我的性格很坚强,绝不是那种受不了打击,优柔寡断的人,你说我得的是胃癌或者肺癌倒更有可能,毕竟我吃饭老是不规律,烟也一直戒不了,可这个……什么。”
“你脑中的镜像神经系统滞后,你想想你前两天在公司开会突然情绪崩溃,万念俱灰想死,又当着一帮高管的面哭。在这之前你遇到过什么让你难过的事吗?”
“让我难过的事……”
“嗯,仔细想想。”
蓝博州搜刮记忆,才几天前的事想起来也不费力。
“跟女朋友看过一部电影。”他喃喃自语,“在床上看的,是部日本电影,讲白血病的,那女主角是个年轻演员,每天都直播跟病魔抗争,一直直播到她死。看的时候我倒没太难过或怎么样,女朋友是哭个不停。”
“这就对了,我说了镜像神经元的作用是感知别人的感情,同时感同身受的让自己站在别人的立场体会她的难过,从而产生同理心去帮助她。可你的问题是镜像病变,那就表示你的情绪感知出了问题,你对于电影所表达的情绪,对于女朋友哭个不停的伤心,一直延续到开会的时候才在你大脑里产生回应。”
“嘶。”蓝博州思索一阵,跟着问,“那在顶级西餐厅里吃东西,突然闻到桌上的鸭肉臭的要死跟着就吐了呢?可朋友都说这鸭肉是香的,一点不臭。”
“一样啊,可能你之前遇到了什么让你恶心的事,你当时没在意可它后来就反应在你吃鸭肉的时候。”
蓝博州再次回忆,但这事久远了,过了半年多。
“那小孩子呢?我讨厌小孩子,可那次在公园我打心底里觉得他们很可爱啊,不断给他们做调查问卷。”
“那当时你身边是不是有别的喜欢小孩子的人在,他们也很喜欢小孩子,也积极的给小孩子做问卷呢?”
“当时……几个阿姨妈妈被小孩子围的很开心。”
“这就对了,镜像病变一句话来讲,就是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的情绪都会突然的,毫无征兆的受到之前你遇到,见到,听到,闻到的事的影响,”
蓝博州苦笑,这完全就是天方夜谭般的解释,这世上还有这种病?他觉得这种病比32重人格在同一副身体里更荒唐。
“蓝先生你不信吗?”方雪马上瞧出他的疑惑。
“我不信才正常吧。”
“实话实说我也不怎么信。”
“啊?教授你在玩我吗?”
“我说了这是罕见病,可你的描述跟‘镜像病变’的状况很像,我希望你得的就是那病,那样我可以尽我所能的为你治疗,然后写一份完整的治疗报告在世界心理学杂志上发布,它可能会成为很重要的学术成果。”
蓝博州听的愣了半响,方雪竟如此直白的告诉患者,我希望你得的就是这病,然后我可以研究你,再发布我的学术成果!
我成了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吗?
他想摔门而出,然后打电话痛骂介绍这人给自己的好兄弟李肃,可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股亢奋的情绪在心底快速蔓延,那“亢奋”来的毫无缘由,他的情绪恍惚成为即将接受挑战的勇士,上次产生这么亢奋的情绪,还是在十年前拿到高盛500W美金的风险投资的时候。
方雪显然看出了他又“犯病”了,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的注视着他。
“如果某件事超出了他常识能理解的范围,他就会觉得荒唐。蓝先生你是成功的创业者,可你对心理学和神经科学一无所知,所以我讲的这些话你会觉得荒唐,这很正常。但在我眼里这是件真实的而且严肃的事。”
“你也很亢奋吗?方教授。”蓝博州道,“虽然我不懂心理学可我看得出来,你也很亢奋,你很想拿我做病例,完成你的学术报告吧。”
方雪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为什么用‘也’?”
蓝博州闭上眼,是啊,为什么用“也”?
为什么方雪的亢奋和自己一模一样!
……
春雨停了有一段时间,蓝博州和苏夙约好这礼拜去家里吃饭,蓝博州和家里的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他幼年丧父,母亲和舅舅将他拉扯大。但他的父亲是开煤气自杀,原因是母亲出轨,和婚外情男人,一个餐厅的厨子私奔去了西安。
父亲自杀死后母亲才回来,照顾刚上三年级的蓝博州。不久后婚外情男子移情别恋,母亲精神抑郁了好一阵子,神经病似的不吃不喝不睡,作死。
所以从小蓝博州就好强,性格也特别坚韧。
所以他心底里是向往一个安稳幸福的家的,他觉得苏夙可能就有那样一个家。
苏夙一条水洗蓝牛仔短裤,一双踝鱼嘴凉鞋,上身藕色T恤,这是她喜欢的打扮,简单自在。
坐上蓝博州的车,按照导航的指引驶往松江。
“你妈性格怎么样?”博州问。
苏夙道:“我妈是个以前是个老师,很有气质,把我和姐姐教育的很好。不过以前家里穷没钱,现在稍微有点钱了她喜欢听音乐搞搞茶会,然后去学做西餐什么的,我猜她一定喜欢你,你们一定能处的很好。不是有句话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吗?”
“哦那就好,我跟我妈是不怎么处的来。”
苏夙将双手放到蓝博州大腿上,道:
“那以后你就到我家里来做倒插门女婿,我家就是你家,我妈就是你妈。”
“倒插门,丢脸啊。”
“那就丢一次脸嘛。”苏夙看着他,“哎,你眼睛怎么有点肿?”
“哦,没睡好。”
“公司的事还在烦啊。”
“嗯。”
“还有我听李肃说你去看心理医生了?”
“他怎么那么多嘴。”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这事大吗?”
“大啊,万一你有神经病我还不快点再找下家,神经病杀人不犯法。”
“神经病。”
“那结果怎么样?”
“没怎么样,骗人的把戏。”
“什么意思?”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关心你啊。”
“你最好的关心我的方法就是不闻不问,OK?”
“你怎么脸皮说变就变!切。”
苏夙赌气扭过头玩手机,事业成功的男人总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可她自己的事业也很成功啊,淘宝,双皇冠!
车从市内高架一路向南来到松江的“内湖别墅区”,这个别墅区位于大蒲河南岸,是一座葫芦形的小岛,小岛由一条八百米长的大道连接大蒲河大桥。
全岛只有这一条出入大道,在进入别墅区前有门卫岗哨,岗哨上方的电子扫描仪会自动扫描你挡风玻璃上的电子识别码,这一扫描系统相当灵敏,只要你的识别码真实就根本不用停车可以直接进入别墅区。
除了世界最先进的安保系统之外,这座孤岛式的别墅区还拥有一个一千五百亩的内湖,每到节日内湖上就会搭建舞台,上演令人咋舌的音乐烟火秀。
蓝博州点上烟,烟灰随着贯入车内的风到处飘散,有不少飘到苏夙头发上去了。
停了车苏夙从车库的门进家里,负责打扫的安徽阿姨正坐在角落给她要参加高考的儿子发微信,阿姨见到苏夙起来跟她问好。
别墅客厅是早看腻了的古典欧式风格,石材拼花地面,洛可可风格的组合沙发,巴洛克时期的油画,挑高8米的天花板上垂下一盏价值百万的思乐水晶吊灯。
闻到主人回来的气味家里养的两条狗从二楼探出脑袋望向客厅的苏夙,苏夙冲它们打个响指,两条狗随即跑下来和她亲昵。
这两条狗一条大白熊,一条萨摩耶,都是大型犬,一到脱毛时间总弄得人心烦意乱。
两条狗绕着苏夙亲昵打转,一旁的蓝博州冷冷的,并没表现出要跟狗亲热的意思。
忽而苏夙想起似的提一句:噢!信回来了。
蓝博州:什么信?
你那天早上要寄的信。
蓝博州想起来了那天早上心血来潮写信要寄给梦里的人,不过他困惑的是,那天是自己亲自贴了邮票扔进邮筒的信,现在它……怎么又回来了?
谁送回来的?
“不知道,我出去忙店铺上新的事,回来就看见塞门缝里了。”
“不可能啊,我塞邮筒里了。”
“大概是邮递员帮你送回来的吧。”苏夙窃笑,你跟那位“Dear Blue”小姐的表白失败了。
……
蓝博州沉思片刻,扔进邮筒的信自己回来了?
难道是地址不对被退信了?
他感到不可思议,这本就是一封不可思议的信,根据他梦中的地址寄给梦中的人,而今信寄出去就发生了更不可思议的事。
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牛鬼蛇神的传说,他相信科学和真理,但凡发生的事必有其原因。
苏夙抓过萨摩耶说道:“亲爱的,你看绵绵给你表演个节目。”
苏夙将一块饼干放到萨摩耶的鼻子上,萨摩耶保持微笑一动不动,既不吃那饼干,也不让饼干掉下来。
“怎么样,绵绵聪明吧,比大呆聪明多了。”
蓝博州脸上没有笑容,只是站起来问:“你妈呢?我去跟她打个招呼。”
“周阿姨,我妈在哪里啊?”苏夙朝落地窗外喊道。
“在音乐室吧。”
她拉着蓝博州一块穿到客厅后头的音乐室,两条狗也一起跟着。而所谓的“音乐室”其实是“视听室”。
曾作为音乐老师的母亲在住进别墅后最在意的就是这间“音乐室”了。
推开门里面流淌出轻缓的萨克斯音乐来,五六个中年女人坐在高档的单人沙发上边品茶边享受音乐,六块浮桥形状的吸音棉将音乐室内的高雅气氛烘托的很好。
“妈我们回来了。”苏夙道,跟蓝博州走到母亲身边。
“阿姨好。”蓝博州道。
丈母娘上下打量这位未来女婿,虽然比女儿大了十多岁可事业有成,人也生得仪表堂堂,女儿嫁给年纪大的男人好,稳重,稳重才有幸福。
“妈我跟你介绍啊,这是你想见的蓝博州,我男朋友,现在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
蓝博州笑着冲这些阿姨们一一打招呼,阿姨们也回以相貌堂堂,事业有成等夸赞之词。
丈母娘让蓝博州坐下,端来杯茶,“来博州,尝尝这茶,这茶是我们到武夷去带回来的玉露,来,喝一口。”
蓝博州陪笑喝一口,玉露的清香在唇齿间化开,令人厌恶。
他从来不喜欢喝茶,无论是中国茶还是外国茶,他喜欢喝可乐,喜欢睡二线明星,喜欢在做完爱后点上一支万宝路香烟看那烟静静的烧到头。
“怎么样,灵不灵?”丈母娘期待的问。
“还真从来没喝过这么灵的茶。”他笑道,“茶如其名,玉露。”
“好了好了, 我妈也见了,茶也喝过了,我们出去吧,在这里打扰她们。我订了两套小礼服你帮我看看哪套好。”
“噢,就不许妈妈跟博州多聊几句啊?”
“妈,你没瞧出来你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吗?”
“娜娜,你怎么这样讲,妈妈要伤心的。”
“我讲的是事实,你伤心也没用,博州我们走。”
“阿姨那我先上去了,等下来尝你的手艺,苏夙跟我说了你在跟外国厨师学做菜。”
“还是博州会讲话,我这女儿白养了,白养了!”
来到二楼的苏夙卧房,一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女性卧室独有的香气,欧式羊毛地毯搭配白色宫廷床与粉色窗帘,典雅的小碎花壁纸,墙角插着每天都会换的红白双色玫瑰,天花板镂空成六角星形状,吊坠一盏满天星吊灯。
在外独自闯荡的苏夙没想到有这样一个卧室,看来她心里还藏着一个公主梦。
苏夙拿出两套订制的礼服换上给蓝博州看,要蓝博州评价。一套抹胸不规则燕尾长裙,一套粉色修身单肩连衣裙。看牌子竟是出自一位上海设计师之手。
沈竹?那位设计师的名字。
“这两套我都很喜欢,真不知道该选哪一套了。”苏夙在镜子前不断摆着POSE,她皮肤白皙,一穿上礼服,锁骨和胸型都很迷人。
“亲爱的,你觉得哪一套好?”
“都满好。”
“一定要选一套呢?”
“那要看搭配什么配饰了,首饰、包、腰带、高跟鞋,这些东西你要怎么和这两套衣服配?哪套搭配出来最好就选那一套。”
蓝博州又将问题抛回给女友,这是他高明的地方,女人问你“哪一套好”时你必须小心谨慎的回答,这时候将问题再抛回去,让她陷入思考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夙说:“这套燕尾长裙,项链我准备配XX,包拿那个XX,高跟鞋就穿XXX……”
苏夙在那儿自言自语一大堆,蓝博州即听不懂也不想听,他缓缓靠到窗边,从二楼望出去,这片孤岛式别墅区风景秀丽,波光潋滟,内湖上人工饲养的野鸭和鸳鸯闲庭信步似的绕着湖波打转。
忽然一辆车进入视野,是辆咖啡色的“铃木雨燕”,蓝博州好奇这辆几万块的廉价车怎么进的别墅区,这里停的最次的也是宝马X6.
再看那车由远及近的驶来,停在了苏夙家的车位上。
是谁的车?
“亲爱的你看我这样搭配怎么样,我觉得这双高跟鞋很配……”
苏夙瞧见蓝博州的注意力在窗外,马上跑过来看。
“你在看什么啊?外头有什么吗?”
“有辆铃木停你家门口了。”
“铃木?”苏夙顺着博州的视线望去,只见“铃木雨燕”上下来一位短发女性,从车后面提出个吉他包,一路朝客厅走去。
“是我姐。”苏夙微微不快说道。
“你姐?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姐在国外工作是吧?“
“是啊是在国外工作,可那是我帮她贴金,她其实在国外做志愿者,而且还是在非洲,多罗多难民营听过吗?”
“难民营当志愿者?”蓝博州有些吃惊,这世界还真有人上难民营当志愿者的吗?他只在新闻里见过那样的人,还真从没碰上过。
然而苏夙似乎不太愿意见到她姐,刚才那股搭配衣服的热情瞬间打消大半,她脱了礼服扔了项链和高跟鞋,草草穿一件FENDI的上衣下了楼。
楼下,正准备晚餐的母亲“沈佩淑”看见大女儿突然回来了也很吃惊,她拉着大女儿嘘寒问暖,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她的每一寸皮肤。
要说苏夙和苏愿是两姐妹,从外表上来看没人会想得到,无论是肤色肤质,还是相貌打扮,苏夙、苏愿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打扮的时尚前卫,每天光护肤化妆就要花去大量时间。
一个皮肤粗糙一脸尘霜,饱经风雨似的眼神背上背一把吉他。
苏愿放下吉他包,又摘了头上蓝色的帽子挂在吉他包上,走进卫生间洗手洗脸。
蓝博州注意到挂吉他上的这顶“蓝帽子”印有联合国的标志。另外,她身上穿的那件白T恤上也印着UNICEF字样,用手机查询百度,其意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
“你姐在非洲做哪方面的志愿者?”蓝博州好奇的问。
“难民营里给人看病的吧。”
“嗯?”
“她大学学医的,参加工作没几年有个‘中铁’公司要去非洲投资……”
“中国铁路建设?”
“对,‘中铁’要去非洲投资建铁路,也援建医院学校什么的,也需要医生。所以就全国招医生去那里,我姐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就去报名了,在那援建的医院干了一两年以后,瞧见难民营里的孩子苦,就又报名当了志愿者。她的这些事啊,亲戚听了都不敢信,好好的城里医生不当,跑到非洲奉献,神经病嘛不是。”
“这你就讲的不对了,苏夙你喜欢创业喜欢赚钱,那你姐喜欢做志愿者帮难民你怎么能说她神经病呢?而且现在中国人在非洲当志愿者也不少吧,新闻里经常播。”
“反正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可回过头想想这大概跟我姐小时候自闭症有关系。”
“你姐小时候自闭症?”
“闭的厉害,看了好多医院都看不好,后来也是一个什么基金会来中国做慈善,出钱让她去美国治的。那是八几年的事了,你想想八几年去美国哎,我姐的运气也算顶到天了。”
蓝博州回头看去,苏愿从他身边走过,蹲下身去抚摸客厅里的两条狗。
可这两条狗似乎都不太认得她,仿佛在被陌生人摸般趴着一动不动。
“绵绵,大呆,走我们去院子里玩。”苏夙故意不让姐姐模狗,招呼着两条狗往院子里跑。
对于妹妹的不友好姐姐也不在意,她在沙发上坐下用一部诺基亚E63查看消息,这是台早过时的键盘式手机。蓝博州刚要坐下询问她关于在非洲的事,就被女友叫了出去。
“亲爱的快来看,绵绵掉了好多毛。”
在院子里萨摩耶听话的趴在草地上,苏夙拿一把脱毛刷刷下了不少狗毛,狗毛一团团的像小毛球般堆叠在一起。
“像羊一样。”她边刷边说,“能不能把这些毛收集起来做一件毛衣啊?狗毛衣,然后挂到店铺里卖,销量一定好。”
“……”
“哎大呆,别捣乱,你把毛都弄乱了!哈哈,大呆吃醋了,看我帮绵绵刷毛它吃醋了,就来和我闹。狗狗的感情表达很直接的,喜欢就是喜欢,吃醋就是吃醋,不像有些人,总要装高冷,可心里比谁都不正经。”
“你在说我?”
“没有啊,我说的是有些人。不过你要对号入座我也没意见。”
“说我高冷,那让我也刷两下。”
“你就算刷两下也是假亲民,装模做样。”
回到客厅高兴的沈佩淑抓着大女儿的手聊天,她们在聊非洲难民营的事。
“嗯,多罗多扩建了两个难民安置点,已经来了18万新难民了,咱们基金会跟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合作,主要帮助104个未婚妈妈,里面最小的才14岁,最大的也就21岁,基本上都是被反抗军强奸致孕的。在那边的习俗,女人如果未婚先孕会被石头砸死,所以很多女人都从家里逃了出来,逃到难民营来了。我走的时候,一个14岁的女孩子刚刚生了个男婴,我给那个男婴唱了首歌,14岁的女孩很感激我,还要我给她孩子取名字。”
“你取了吗?”
“我要赶飞机没时间取。”
遥远国度的悲惨故事,在除了姐姐以外的其他人听来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母亲看着女儿被风沙吹的干燥的脸笑着问:“那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唔…有点事要办。”
“妈还是希望你留在国内稳定点,徐汇医院的许院长还记得你咧,你要是回来又是党员又给国家做了贡献,回医院安排个位子肯定没问题的。妈妈现在看你皮肤那么差,又黑,而且啊你都三十出头了,对象也还没找,有时候妈妈想到这些觉都睡不着的。”
大女儿摩挲着母亲的手,眼眶泛红,但也没有答应说要回医院或者找个对象的期求。
苏愿沉默着,当她不想回答某个问题时就会以沉默表示。
不久后才说道:“
“妈我上去换件衣服,我的衣服还在老地方吧?”
“恩,还在,妈每个礼拜都要收拾的。”
姐姐上楼前试图再唤一次狗,让两条狗像从前一样跟着她跑,可无论是“大呆”还是“绵绵”全都无动于衷。
于是她独自一人缓缓走上楼梯,走进走廊最里面的她的房间。
姐姐上楼后蓝博州开电视看新闻,财经新闻里正好在讲证监会同意“星泰股份有限公司”停牌的事。
新闻里的财经人士分析道:
在股票市场上疯狂买星泰股票的是一家叫‘宏景’的投资公司,这宏景只是家子公司,它背后的母公司是‘天华集团’,天华集团的老总,是资本市场大名鼎鼎的江立永。
江立永是靠做水泥生意起家的,改革开放以后在深圳炒房地产,97年以后去了香港开始玩股票,2008年奥运会回大陆开始玩A股,在圈子里他是出了名的‘举牌’专业户,行事风格毒辣,而且说一不二。
所谓的“举牌”就是在二级市场大量买入某家上市公司的股票,让别人看起来他好像要收购这家公司。可其实这江立永大多都是放的空枪,上市公司股东一看公司要被收购,就会大量增持公司股票,而股民们一看到有被举牌的公司也都纷纷买进这家公司的股票,于是“被举牌”的上市公司股票通常会大涨一阵子,那江立永就趁着这一阵子大涨抛了先前买入的股票,大赚一笔。他一直玩的就是这招,屡试不爽。
蓝博州十指交叉望着电视,这些信息他当然早就清楚,江立永是什么人,天华集团是什么公司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可又有什么用呢?目前敌我实力仍旧悬殊。
苏夙也坐到身边一块看着电视里的分析,她也跟着分析道:
“既然那个江立永疯狂买星泰的股票是为了涨了之后赚钱,那就代表他会抛咯?也就表示他只想赚钱,不想要公司的控制权,那你就不用那么担心了是不是?”
蓝博州笑起来,大概是觉得女友幼稚。
“他是要赶我走。”蓝博州很肯定的说。
“为什么啊?不是说他举牌就是为了等股票涨了赚钱吗?”
蓝博州指指电视,“你先听听电视里这些傻比财经分析师怎么说的吧。”
“嗯,虽然没有确切消息,可我们能合理推测江立永的心思。现在互联网金融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而星泰股份又是里面的佼佼者,我们猜江立永是看好互联网金融在未来的前景,所以才这么大手笔的对星泰下手的,这回他的意思恐怕不在从股票上赚钱,他的意思可能就是要控制公司,把所有高级管理层都替换成他能信任的人。未来互联网金融能赚的钱,可比现在卖掉股票赚差价要多得多啊。”
“那他为什么偏偏选星泰公司,现在玩互联网金融的公司遍地都是啊。”
“就因为遍地都是才要挑最好的啊,我能理解江立永,是因为要是我,我也挑星泰下手,星泰的运转和营收都很好,股价又那么低,最重要的是星泰的股权结构里,公司的第一和第二大股东完全是一派坐山观虎斗的态度,谁来管理公司这两大股东都无所谓,只要公司能不断盈利,不损害他们利益就行。”
“所以我想,江立永在事前一定经过大量的调查才决定出手星泰的,而且目前看起来他胸有成竹啊。”
“什么傻比分析师,讲的一点也没道理。”
苏夙要关电视,被蓝博州拦住。
“再听听傻比们要说什么。”
财经分析道,“据传江立永为了打这场仗准备了至少200亿啊,他也是下了老本了。”
200亿,苏夙惊讶的表情僵硬着。
她仿佛瞧见了身边的男友要打一场必败的战役。
“没有什么办法吗?”她声音很小的问道。
蓝博州面无表情的看电视里的俩傻比,跟着笑起来摸摸苏夙的头,道一句:“吃饭。”
沈佩淑也朝楼上喊道:“愿愿,下来吃饭了!”
大女儿走下楼,她换了条凉爽的麻布长裤,穿一双夹脚拖鞋,看起来就跟街上不修边幅的女人一样。
沈佩淑拉着很久没见的大女儿到身边坐着。
“今天吃西班牙菜。”
“妈你跟小姐妹们一块学的?”
“对啊。”
“还是在那个‘艺厨’学的?”
“对啊,艺厨最近新来了个西班牙老师,我们5个就跟着他学。”
“那老师长得帅不帅?”
“Hoo。”五十多岁的沈佩淑不自觉的笑起来,“特别帅,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而且他还有个玩滑冰的男朋友也很帅。”
“哦?是同性恋?”
“现在同性恋不是很流行吗?妈妈都见怪不怪了。来,先来尝尝妈妈这新学的手艺。”
沈佩淑夹一份“春日豆泥蘑菇色拉”到姐姐盘子里,烤过的鲜蘑菇上铺着一层搅拌着色拉酱的豆泥,豆泥上点缀着指甲片大小的青黄瓜。
“嗯,好吃哎,蘑菇很香,豆泥和青黄瓜又很清爽。”
“是吧,来,看看喝什么酒,红酒或者气泡酒选一个。”
“那我选气泡酒吧。”
姐姐选了气泡酒,妹妹马上来一句“没品位”跟着抓过红酒自己倒上。
姐姐举起酒杯和母亲干杯,一口爽快的气泡酒下肚,再配一份“伊比利亚火腿卷芦笋”,她心满意足的笑了。
沈佩淑将西班牙海鲜烩饭端到蓝博州面前,博州拿着勺子盯着海鲜饭盯了会儿说:“阿姨,这饭炒的面色真好,一看就有胃口。”
一旁的苏夙揶揄道:“啊呀马屁还是你会拍呀。”
“不是拍马屁是真的好看,我在欧洲也吃过那得海鲜烩饭,跟你这个都不能比。”
“那尝尝味道怎么样。”
博州舀起一勺送嘴里,面对未来丈母娘的期待眼神他当然只会说:“好吃,有饭店厨师的水平。”
“哈哈真的哦,你别骗阿姨,不过有你这话我今天就算没白忙了,哎,那在家里你妈妈烧菜怎么样啊,一定也好吃吧。”
“家里……”蓝博州吞吐。
苏夙故意咳嗽,“他妈妈烧菜没你好,满意了吧。”
瞧出有事的沈佩淑坐下来,又给大女儿舀了一小碗烩饭。
此时电视里换到社会新闻,中年主播报道:
近日义阳市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家住义阳市河景区的袁某一家五口惨遭灭门,其中包括一名刚满6岁的儿童,以及一名高龄80的瘫痪在床的病人。
据警方介绍,凶手的作案手段极度残忍,泯灭人性,目前公安部已经下令彻查此案,限时捉拿凶手归案。义阳市警方也已成立了由陈宵昼担任组长的“6.13”特大灭门惨案专案组”,对案件进行侦破工作。
下面请看短讯。
……
“灭门哎,吓死人了。”沈佩淑道,“现在的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灭门很少为了钱的。”蓝博州嚼着饭说,“为了钱可以去绑架去抢劫,灭门一般都不为了钱。”
“那为了什么?”苏夙问。
“深仇大恨咯,要不就是家里人突然神经病发作,杀了自己全家。”
“呵神经病,有人早点去看心理医生看来是对的,太吓人了。”
蓝博州苦笑,望着勺子的眼前浮现出方雪的脸,同时也浮现出她的话。
你得的是罕见的“镜像病变”。
——————
吃完饭沈佩淑在顶楼的浴室泡养生澡,苏愿提着吉他不知去了哪里。
苏夙在卧房里和蓝博州亲昵,她要蓝博州今晚就睡在这里别走了,可蓝博州和她接了一阵吻后并没有睡下来的打算,他心里还有事,关于公司的事。
晚上十点,蓝博州走出别墅,在院子里朝二楼穿着仙黛儿睡衣的苏夙挥挥手,苏夙也冲他摆着手指,泛红发热的脸颊被此时的晚风吹的很舒服。
她望着蓝博州慢慢被树影和月色吞没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刚才的亲昵她能感觉到蓝博州心不在焉。
由于外来车辆一概不准进入,蓝博州要一路走到这片“孤岛式别墅区”的大门口才能坐上车,他想着刚才的那一顿饭,想着苏夙这一家人,是他喜欢的家的氛围,特别是有那么一个知性的曾经当老师的母亲。
晚上的别墅区“内湖”夜色撩人,环湖景观灯像天上落下的银河般将湖面点缀的星星点点,人工养殖鱼群在湖心齐聚,苍茫的月光打在鱼群中央,鱼群一哄而散。
周围静的能听见脚踩碎落叶的声音,蓝博州很爱听这声音,就像小孩子喜欢捏气泡膜一样,滋滋啦啦的仿佛心里的空洞被填满。
忽而他隐隐听到前面有琴声传来,一开始还以为是别墅区里晚上放的轻音乐,可再仔细一听,再好的音响设备都放不出这种真实的琴音来。
在前面的湖畔有一个幽暗的身影,那身影背对湖面,坐在湖岸边的保护栏上,弓着身,拨琴弄弦的模样像从某幅印象派油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是苏愿
蓝博州缓缓走近。
轻轻的歌声随着晚风飘来,起初你听不清她在唱什么,是中文歌还是英文歌?亦或是无意义的哼唱?
但随着距离的拉近歌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苏愿自弹自唱道:
追赶公车拼命的奔跑
总有一天会感到
多无聊
重复无谓的辛劳
换取微薄的回报
多可笑
……
熟练的琴技,动听的歌声,以及耐人寻味的歌词,蓝博州手插裤袋,在十米外望着苏愿。
生命的花苞
一天天在变糟
孤独的囚牢
长满枯苹野草
窗外爬上墙垣的小猫
听一曲歌者离骚
月光爱人温暖的拥抱
穿着天使的白袍
Dear Blue
Dear Blue
渺茫的理想
稀薄的希望
……
弹间奏的苏愿目光凝视在蓝博州被拉长的影子上,那影子几乎快触到苏愿的身体了。
忽然她抬起了头看向蓝博州。
刹那间蓝博州感到心脏闷的发紧,心跳加速带动血液流动的加速,他浑身上下涌起股想要上去紧紧抱住她的冲动。
不,不止是抱住她。
这股突如其来的激动甚至驱使着他要立即下跪求婚,许给眼前这女人一辈子相守的承诺。
荒谬!
大脑一边想着荒谬,身体却不断涌起爱意浓浓的反应,他猛然意识到——那个,来了。
奇点。
苏愿继续唱道:
踏上一千万人的孤岛
为生存工作到老
多想逃
金钱无情的炙烤
习惯了鸡鸣狗盗
多哀悼
……
蓝博州控制着内心强烈的悸动,他只在15岁时感受过类似的悸动。
那是暑假里一个大雨初歇的午后,他和初恋走在一条两边开着饰品小店的路上,蓝博州在前,初恋在后,蓝博州能感觉到初恋的脚步和随着风飘来的发香。
走着走着他很想回头亲她,在此之前他从没亲过任何一个女孩,这种想回头亲她的悸动每多走一步就会增加一分,并且很快达到难以附加以及无法控制的地步。
于是他猛的回头,像个小流氓一样将嘴唇狠狠的砸上初恋的嘴唇。
那一刻他的大脑是空白的。
一如大多数人所体验到的初吻一样,蓝博州也是如此。
而此刻,在眼前这位第一次见面的短发弹琴女子面前,与初吻相类似的强烈悸动不断冲击着蓝博州的心。
可他根本不爱她,蓝博州是个只爱身材俏,容貌佳的男人,他不相信也不觉得一个女人的内在美能胜过外在美。
丑就是丑,再多的内在美还是无法勾起他爱上那个女人的欲望,眼前的苏愿虽然和苏夙是亲姐妹,但多年的非洲援助经历让她变成了一个皮肤干燥,衣着随便的女人。
这种女人给人一种目空一切,自暴自弃的感觉。
即便此时她的琴和歌是那么的动听。
即便心中所产生的莫名其妙的悸动是多么强烈。
苏愿最后唱道:
死亡的癌巢
慢慢的在发酵
苍老的容貌
服下一桌的药
走向上帝身边的羊羔
紧闭上双眼祈祷
回响刺痛耳膜的音爆
一生庸碌的咆哮
Dear Blue
Dear Blue
扬起的灰尘
堕落的辉煌
……
慢慢的悸动退去,蓝博州恢复平静,他为苏愿鼓掌。从苏愿平静的表情看来,应该是没发现刚才蓝博州心中强烈的反应,
蓝博州轻叹口气,要是被她注意到了,她一定会觉得困惑吧。
“你唱的很好啊,这是你自己写的歌吗?”蓝博州问。
“算是吧。”
“叫什么名字,这歌。”
“Dear Blue。”苏愿轻轻的答。
蓝博州吃惊的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
天华集团江立永的收购行动在“星泰股票”停牌后被迫停止,但你不难想象江立永这只老狐狸是怎么在办公室盘算着蓝博州这位商界后辈要耍的伎俩。
而蓝博州确实也有了对策,坐以待毙不符合他的性格,即便是死也要站直了身子像个男人一样成为灰烬。
晚上他约了公司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亲舅舅苏家成以及副总经理卢柯。相约的地点在外高桥自贸区的酒吧而不是公司,酒吧不大,主题是“兽笼打拳”。
所谓的“兽笼打拳”就是综合格斗竞技赛,在这远离市中心的保税区打地下拳是一项生意不错的娱乐。
酒吧里贴着“兽笼拳赛”的海报以及选手的介绍,万国旗飘在里,白天在自贸区工作的外籍人士偏爱这种风格独特的酒吧。
三人进来要了黑啤后坐在靠窗角落,苏家成先点上烟问道:
“博州把我们叫到这里来是要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在公司说?”
“嗯,在这说比较安全。”
“安全?自己的公司还有刀子不成?”
“世上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啊。”
“你是说有人出卖了公司?”
“我不知道只是保险点好,我要讲的事情万一隔墙有耳传到江立永耳朵里,那我们就真的完了。所以才把你们叫到这来。”
卢柯有点气愤的说:“公司里都是跟着你一起干了十年的人,谁会出卖你?”
“我没说有人出卖我,我只是怕万一,所以才找你们来这。”
“行博州,那你要讲什么?你具体计划是什么?”
蓝博州喝口黑啤,酒味醇厚,略带甜味。
“我准备弄一个‘毒丸计划’。”
“毒丸计划?”眼前的两人都一阵吃惊。
在资本市场上所谓的“毒丸计划”其实是一种“摊薄股权的反收购措施”。
当公司在二级市场面临恶意收购时,特别是收购方已占有流通股的15%甚至更多时,公司为了保住自己的控股权,就会大量低价增发新股。
大量增发新股能达到摊薄收购方占股比例的目的,即摊薄股权,同时也会增加收购成本。
但也因为股权会被摊薄,公司的大股东也会受到损失。
卢柯立马反对:“博州,你这样做不怕惹恼仲盛和中盈吗?你增发新股,打击江立永的同时,公司的大股东仲盛和中盈的占股比例也会被摊薄,他们怎么可能乐意啊,你这样做不就等于跟他们宣战吗?”
舅舅苏家成也说:
“仲盛和中盈都是看的利益说话,江立永举牌星泰让星泰股票大涨,他们账面上的浮盈一定不少。可你申请停牌,再增发新股,他们的利益就会受损,你想过没有,到时候你就将面对仲盛、中盈、江立永这三家公司的三面夹击,而且他们还是星泰的前三大股东,他们三家加起来占比有45%左右,而你和华宇科技加在一起也就只有20%,你怎么赢?你怎么可能赢?”
蓝博州面无表情,他习惯了被人提反对意见,特别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他们越是反对蓝博州的做法,蓝博州越是信任他们。
一根万宝路在指尖点燃,自贸区外的集装箱货轮和装卸码头昼夜不歇的起降工作。
在平静的沉默后他平静的说道:
“我已经找了‘群聚互联’的石总,跟他不止一次的谈过我的想法。”
“群聚互联?”苏家强皱起眉,“是那家群聚互联网股份有限公司吗?老总叫石波,脸上坑坑洼洼的?”
“嗯,是的。”
据苏家成所知“群聚互联”是一家互联网平台公司,旗下的社交APP群聚生聊,群聚拼游,“群聚打饭”以及“群聚打车”都是在APP商店下载量名列前茅的产品。
卢柯问道:“博州,你找这家公司合作,有什么特殊目的吗?”
蓝博州回道:“群聚互联是一家做互联网平台起家的公司,公司下面的产品有稳定的上千万的用户数量,而群聚互联目前最失败的一个项目就是他旗下的子公司,群聚金融。”
“群聚金融?”
“是的,虽然群聚互联手上有庞大的用户数量,可他并没有做金融,特别是互联网金融的经验,对里头很多的东西不了解,所以群聚金融一直经营的很糟糕,而我们星泰恰恰就是做互联网金融的,还是在鱼龙混杂的市场里做的比较好的,所以……可以说我和石总还满聊得来的。”
苏家成明白了,群聚互联有成熟的平台和庞大的用户数量,但却没有互联网金融的运营经验,旗下的群聚金融也做的比较失败,而星泰有优秀的团队与良好的运营管理模式,于是他们自然而然的会走到一起,彼此之间能够取长补短。
群聚互联需要成功开拓互联网金融这块大饼,而星泰则更需要“群聚互联”在危机时刻帮他一把。
甚至可以猜测,他们两家公司是一拍即合的。
这就是蓝博州的“毒丸计划”。
蓝博州望着又叫了一杯酒后说道:
“停牌后,星泰准备拟已新发行股份的方式,购买‘群聚互联’旗下的子公司‘群聚金融’100%的股权。如果交易成功,群聚互联将成为星泰的第一大股东,群聚互联成为星泰第一大股东后一定会全力支持我继续管理公司,他绝不会像仲盛和中盈一样,在危急关头一派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的态度。”
眼前的两人思索片刻,在公司处于危难关头,和群聚互联合作确实是步好棋,没想到蓝博州在大灾大难面前还能找到这么个逃生出口。
而这逃生出口事前必须保密,至少在召开董事会之前保密。万一泄露江立永一定会不惜代价的阻挠“星泰”和“群聚”的合作。
蓝博州,依旧让人刮目相看。
一阵沉默后苏家成皱着眉开口道:
“博州,你的想法很好可这种事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无论是增发新股和还是和群聚互联合作,我们加在一起才20%的股份,你觉得45%的那三家会同意你这么做吗?你的股权重组方案在董事会上一提出来,他们三家一定会投反对票否了你,所以你想的再好,通不过董事会这关,也是空想。”
“我会说服仲盛和中盈的。”
“哦?你有这信心?增发新股就是直接摊薄他们在公司的股份,也就等于直接损害他们的利益啊。”
“就算损害也是损害的短期利益。”蓝博州眼中透出昂扬的斗志,“群聚互联拥有成熟的平台和庞大的用户数量,和群聚互联合作从长远来看对星泰是绝对的利好,星泰可以借助群聚互联的优势快速扩张,进一步抢占市场。我相信只要和仲盛和中盈讲清楚这里面的道理,他们也会舍眼前的蝇头小利,着眼于长远的公司未来前景的。”
“万一他们就喜欢眼前利益呢?”卢柯道:“你别忘了‘仲盛’可是地方国企,每年账面上的盈亏就相当于人家的政绩,人家才不管你未来利益多大,你今年给我亏惨了他就会跟你撕破脸。”
“董事会也不是他家说了算的!”蓝博州拿出手机,调出星泰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会成员名单。
公司董事一共11个人,执行董事3个,非执行董事5个,独立董事3个。
要通过“毒丸计划”需要董事会成员三分之二同意,也就是必须争取到8票同意。
“三个执行董事,你、我、舅舅,这三票我们是稳拿的。非执行董事里,华宇科技的一票也是稳的。至于仲盛和中盈……就像卢柯你说的仲盛是地方国企,思想保守老旧,一旦增发新股他的持股比例可能会退到15%左右,要仲盛同意这计划我也不抱希望。”
蓝博州又点上根烟,这回他抽了一口,“而中盈证券,只要我的计划够吸引他们,他们完全会放弃眼前利益追求以后更大的利益,而且我有信心,只要我把和‘群聚互联’合作的详细计划书放到他们面前,他们不会拒绝。”
苏家成道:“嗯,跟群聚的合作确实可能打动中盈。”
卢柯道:“所以非执行董事的5票里我们最多能争取到3票?”
“是的。执行董事3票,加上非执行董事的3票,6票。要过三分之二的门槛需要8票,换句话说,接下去的3位独立董事里还必须争取到2票。”
“我他吗都不记得咱公司的独立董事,长什么样了。”
“国内的独立董事不像欧美,在国内独立董事’更像是花瓶和摆设,而在欧美独立董事是用来制衡公司管理层和大股东的,维护中小股东的利益。可国内的情况是,独立董事的推荐是由大股东提名的,他们每年还会从公司里拿到上百万的奖金,毕竟吃人家的嘴软,拿公司的钱当然是替公司说话,哪管中小股东利益。所以现况就是这样,有好有坏吧,坏的是他们不管中小股东利益,好的是他们能被收买。”
在中国“独立董事”确实是花瓶无疑。
蓝博州继续划手机,划出星泰股份三位独立董事的资料:
姜生,61岁,中国社会科学院财政系硕士学位,武汉大学博士学位,现任徽州财经大学校长,博士生导师,东南侨商联合会常务副会长。
张家平,58岁,美国圣约翰大学国际法律博士学位,曾任美国维克集团投资银行部董事,德国兴登堡银行大中华区副总经理,现任对外经济贸易合作部,亚太经济研究顾问,研究员。
蓝飏英,62岁,美国匹兹堡大学神经工程学博士,匹兹堡生物神经研究所高级研究员,蓝-赛诺思制药有限公司药品研发部高级顾问。
这三位独立董事几乎不来公司,也从不会给公司提什么意见,所以副总经理卢柯才说“我他吗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了。”
蓝博州继续分析道:“张家平在上次的独立董事选举里是‘仲盛’提名的人,所以他肯定会反对‘毒丸计划’而另两位姜生和蓝飏英,都是以前公司管理层提名的人,拿的也是我们管理层的钱。”
“这么说独董这2票稳了,加上前面的6票一共8票就过了三分之二门槛。”苏家成兴奋的说道。
“可以这么说。”蓝博州也表现出信心,“只要能说服‘中盈’,毒丸计划就能成功。”
“嗯,博州这些事你花了很长时间考虑吧,老实讲你坚持让公司停牌的时候我是有那么点觉得,公司可能挺不过这关了,可让舅舅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我也是被逼出来的。”
“来干杯,但愿我们多点好运气吧。”
“干杯。”
“噢!还有,卢柯你找人去查一下江立永公司的资金周转情况,他现在手笔越来越大,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我怀疑他是不是向银行质押了什么,贷来的钱来打这场仗的。”
“行,我马上找人去查。”
蓝博州点点头狠狠倒下一杯酒,酒杯还没放下来眼角却瞟到一个身影。
一身蓝色吊带连衣裙,一双高跟鞋,头发像不久前才做过……
方雪从吧台走过。
蓝博州放下酒杯看了她一会儿,没想到方雪也忽然心有灵犀的回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于空气中某一点,他起身走过去坐上吧台的高脚椅。
“方教授这么巧?”
“是啊,巧。”
“你跟这自贸区也有关系吗?”
“没关系就不能来了吗?”
“那是在等人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的话你要约我吗?”
“你定的规矩第三条好像是不准患者和你发生情爱关系吧。”
“约我就要发生情爱关系吗?男人都这样想的啊。”方雪要一杯柠檬苏打水,跟着说:“我车子坏在前面了,打电话给保险等了半个钟头都没来,气的我不等了所以进来喝一杯。”
“什么坏了?”
“我也不知道,你懂吗?要不你去帮我看看。”
蓝博州挠挠脖子,方雪还真是个难捉摸的女人,她说她开车来的,可她穿的是6厘米的高跟鞋,没见过穿高跟鞋能开车的,还是下车的时候特意换了鞋?
“想什么?我问你能不能帮我去看一下,就在前面。”
“我按小时收费的。”
“包钟那种?”
舅舅看着外甥又跟什么女人搭上了,还很快被人家给叫了出去不免一声叹息,这小子从小缺母爱,看到女人就控制不住。
方雪将酒吧里点的小苏打一起带了出来,和蓝博州走在街灯明亮的自贸区,坏了的车就停在前头,一辆蓝色玛莎拉蒂。
“方教授我发现你很喜欢蓝色,衣服是蓝色,车也是蓝色的,巧咧,我还是姓蓝的。”
方雪笑着,优雅的倒口柠檬苏打水。
“那这车怎么了?”
“越开越慢,然后打不着火了。”
“越开越慢,打不着火,是没油了吧。”
“没油我会不知道?我也没那么蠢。”
打开车盖检查,方雪在一旁用手机当手电照着,她的身上一股香樟花的淡香,蓝博州很喜欢这种淡香,与其相似的还有腊梅香。
“这儿,油管接头松了在漏油。”他指指问题处。
“这怎么会松的?”
“我怎么知道,不过可能是人为的。”
“人为的?”
“追求方教授你的人那么多,总有一两个不死心的吧。”
“那怎么办能修好吗?”
“扳手有吗?”
“不知道,后头有箱子不知道里面有没有。”
蓝博州跑去车后从修理箱里拿出扳手,几下就把接头处拧紧了,再把露出的油擦干净,重新点火后车子很快发动。
“行啊,两下就修好了。”
“又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去洗个手。”蓝博州跑回酒吧厕所,在洗手时看了看自己的脸,由于酒精和刚才商讨毒丸计划的作用,脸显得特别精神。
他拉起衬衫衣袖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香樟花香味。
再走出酒吧前舅舅和卢柯一直在看着他,蓝博州回到车旁瞧见已经坐进车里的方雪。
“有兴趣的话上车,我送你走,顺便也可以聊聊。”
“收费吗?”
“算是谢谢你给我修车了。”
坐上车也并没说要去哪里车子径直往南开,身边的方雪问道:“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所谓“有没有好些”指的是有没有“发病”。
“恩,没有,该来那东西的时候还是来。”
“你没有按我说的做吗?”
“睡觉前想象一片树叶很慢很慢的飘下来?没有啊那多荒唐。”
“你不按我说的做那来找我干什么?”
“我……”蓝博州欲言又止反问道:“方教授我上网查过你讲的‘镜像病变’,可根本没有那东西,不管是中文的还是英文的,不管是用百度还是谷歌,全都没有你讲的镜像病变啊。”
“所以你是在怀疑我,不相信我?”
“这怎么讲呢,我也想把问题解决可最近我实在是太忙了。”
“忙到跑这来喝酒了?”
“你别看我是来喝酒的,其实我这才是为了工作。”
“哦?”方雪冷笑,“蓝先生你的工作我没兴趣过问啊,可我有兴趣帮你,你也知道约我咨询的人很多,我每个礼拜特意给你空出时间可你如果还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的话我真的很难帮你。”
“我知道我知道。”
“所以你要按我说的做,好吧现在就试试怎么样?”
“现在?”
“对啊,车里也可以,只要安静的地方都行。来试试眼睛闭上,想象一片树叶很慢很慢的飘下来,柔和的黄昏里在你的世界只有那一片叶子在往下飘。”
“你这不是心理咨询是催眠啊。”
“催眠我不懂可我希望你现在试试。”
蓝博州轻叹口气靠倒在座位上,他闭上眼想象一片树叶很慢很慢的飘落,那叶子永远也飘不到尽头,鼻尖嗅到方雪身上的香樟花香气。
这样下去的话可能会睡着。
忽然一个身影从那世界一晃而过,犹如在一帧美妙镜头里闪过个煞风景的人影。
蓝博州皱下眉,那身影不陌生,曾多次出现在梦中。
Dear.Bule
“怎么了?”方雪似乎能感觉到他的不安似说。
“老在我梦里晃得女人又来了。”
“你惊讶吗?她的出现?”
“惊讶啊,每次瞧见她我就要倒霉。”
方雪笑笑,“蓝先生你知不知道,人的潜意识是种很强的磁场。”
“什么?”
“有时候我们会产生某种很强烈的预感,比如预感要梦见某人,预感要出什么事,从心理学和神经学上来说这不是虚幻的,那是你的大脑真的触发了某种神经元的化学反应,好比你说的那个反复出现在你梦里的女人,不管她是谁你们认不认识,她的出现都起源于你的大脑,你神经里的化学反应,你要改变这种状况一是要从心理学方面解决,多和我沟通,多和我交流,二是通过服药,药物能抑制神经系统产生的化学反应,这种反应越缓那那女人出现的频率就越低。”
蓝博州坐直身子,又问道:“那为什么是女人?不是其他什么狗啊猫的?”
“那这就一定跟你的经历有关,我们的潜意识和我们的经历密切相关,女人或许在你生命中有着特殊意义,特别是童年时期女人对你的影响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深深影响着你。”
“哦?我倒是挺恨我妈的。”
“你妈怎么了?”
“我妈婚外恋跟男人跑去西安了,我爸因为这事自杀了。”
童年时的痛苦回忆,而今讲出来都语带轻松,但这并不表示那对他不重要。
“而且我妈特冷血,她是个护士小时候在家里给我做过手术。”
“护士也能做手术?”
“是啊现在想起来都不可思议,小学的时候膝盖磕破了然后结痂了,可这痂里头细菌感染,滚了浓,我妈就从医院拿来手术刀片和纱布消毒酒精,药水,在家里给我做手术。我吓死了,头一次觉得我妈吓人,她拿手术刀给我一点点划开膝盖上的痂的时候脸上没一点表情,跟杀人一样,我现在想起来都还记得那表情。”
“……”
“还有就是我得肺炎去吊盐水,我妈给扎针,其他护士扎针前都要左看右看找找血管,对准了才下手。可我妈对我都是干净利落的,看也不看没有犹豫就一针下去。”
“……”
“还有啊美国911那会儿电视里放新闻,你知道我妈看了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
“怎么才死那么点人?”
“是嘛。”
“还有她看春运的新闻,火车站人山人海,她会说要是放颗炸弹那要炸死多少人啊。”
“……”
“这就是我妈。”
蓝博州头枕座椅略显感伤,回想起母亲这个词竟没有一件美好回忆,尽是这些背叛、冷血、痛苦的东西。
忽而方雪伸来一只手该在蓝博州的鼻子和嘴上,蓝博州惊讶的看着她,她则目不斜视的注视车前方。
方雪道:“如果我是你妈,你觉得会怎么样?”
“你是我妈?”
“对啊,想象一下没有坏处吧。”
“至少你不会出轨,不会用手术刀把亲儿子膝盖上的痂,一刀一刀划开,不会在扎针的时候不犹豫几秒。”
“蓝先生,你没有喝过母乳吧。”
“母乳?……没有,我妈是剖腹产。”
“你有没有想过母乳对一个孩子心理学上的意义?”
“怎么可能想过。”
“那现在你跟你妈也没什么联系吧?”
“每两个月会给她打一次钱,春节回去一次,很少联系。”
“恩。”
“所以方教授你是说我的问题是出在我跟我妈上?”
“我没这么说啊,我第一天就说过你的问题是‘镜像病变’。”
“可那是你自己编的名词啊,网上完全查不到。”
“再讲一遍我没有编,你得的是罕见病,需要你和我长时间的沟通和配合才可能见效。我很乐意帮你蓝先生,同时我也希望你乐意让我帮助,镜像病变可能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和无害。”
“什么意思?”
“还记得你说过那次开会的时候你的情绪突然崩溃,万念俱灰吧,那是镜像病变的结果。但如果你的情绪是突然暴怒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情绪变化方向是暴怒,那你是不是就会去杀人?”
“杀人?开什么玩笑。”
“在一帮公司高层面前哭个不停是玩笑吗?”
方雪反问,蓝博州也一怔,确实如此,上次的情绪崩溃方向是万念俱灰,所以他泪不停流,可如果下次的情绪崩溃方向是暴怒的话,完全可能拿起刀杀人。
一瞬间崩塌的情绪完全能够主导人的行为,做出他在冷静时认为怎么也做不出的事。
“所以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该保持一周一次的沟通,而且你也应该坚持我上次教你的几点方法去做,第一步就是睡觉前的想象。还有我可能要再老生常谈的一点是,心理治疗绝不是立竿见影的东西,它不是你头痛吃头痛药就好,你阑尾炎开刀就好的,它有一个因人而异的漫长过程,很多人都说啊心理治疗是骗人的,是骗钱的,那是因为他们理解不到这一点,他们要的是咨询个一两次就要见效果的治疗,对不起,这我做不到,世界上也没有这样的心理医生。噢!只有电影里有,某位大师讲了一段话让男主角茅塞顿开,恍然大悟。而在现实中那是荒唐的,讲几句话你的人生和性格就完全被颠覆了,被治愈了,那你的人生也太低级和廉价了。”
蓝博州笑笑,方雪这话应该是在讽刺自己吧。不过他对这样的讽刺并不反感,转而问:
“方教授我能问一下刚才你为什么突然把手放我脸上吗?那也是心理治疗的招数之一吗?”
“心理治疗的招数你也懂吗?心理治疗里确实有一点小招数,比如谈话的环境,咨询师的坐姿或者其他肢体动作,甚至是气味都是有讲究的,它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恩,你讲的没错,刚才把手盖你脸上确是是招数之一。”
车转入市区,晚上十一点路上竟还有些拥堵,那是十点各大商场关门后出来的人潮。方雪的电话响了,她打开皮包拿出手机,声音温柔的说:
“不知道有时差吗?”
“怎么有没有把我的事放在心上?”
“骗谁呢,我不信,你家梅凡才是最重要的吧。”
“我还是不信,我不信你讲的话,我只信东西,东西让我满意了比什么都重要。”
“我要求哪里高了,就是一般的客户要求啊。是你自己有职业倦怠了。”
“呸。”
“那好等你回来亲自送到‘蓝洋’来,不好我当场退货。”
方雪高兴的挂了电话,显然那是个跟她关系不错的女性。
她说道:“是我那个设计师朋友,沈竹,就你第一次来我资讯室我迟到了,就是因为她。”
“是嘛,设计什么的?”
“连衣裙啊,旗袍也设计,我穿的衣服大多都是她设计的。”
“不错,设计的很符合你的气质。”
“是啊,我很喜欢。”方雪低头看看自己这身蓝色吊带连衣裙,跟着轻轻一句,“她也是我的病人。”
“……”
“而且她跟你一样,也是镜像病变。”
也是?这他吗不是罕见病吗?
2.
空气中弥漫着恶臭,那是种只要接触到了嗅觉细胞就会立刻触发胃部反应的恶臭,恶臭如有生命般刺入你的食道,从你胃里掏出未消化的食物或者胃液。
新人伍玥扶着香樟树呕吐不止,这是他加入市局刑警支队以来第一次接触腐烂的尸体,还一下是五具尸体。
支队刑事勘查专家徐春过来轻拍着伍玥的肩膀,抱怨着:“小伍啊,你这样是怎么从刑警学院毕业的啊。”
伍玥摸摸鼻子的汗,刚抬起头,头发上粘附的尸臭味又窜进来,他又是一阵干呕。
“就跟娘们一样,第一次总是吓的不行。”支队里带他的师傅“探长”姜明也走过来说道:“我闺女上个月第一次来姨妈,啊哟把她给吓的哟,就跟小伍你一模一样,她妈劝了她半天脸还是煞白煞白的,行啊小伍你吐归吐,下面别尿了,瞧见黄线外面探头探脑的那帮人了吗?那是记者。还有那帮举着手机在拍的,那是在直播。快,上他们那吐去,他们喜欢看你吐,喜欢看咱们警察出丑。到时候网上再一炒作,行了,你成全国名人了。”
“师傅,我……呕……”
“吗的,要不是你穿着这身皮,我早把你踹到他们面前去了。”
伍玥擦擦嘴,挺直了腰杆,说:“师傅,我是早上吃太多了,在刑院我早瞧过高度腐败的尸体,连‘巨人观’的也接触过,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真的是早上吃多了。”
“放你的屁吧,沈霞是塞了多少东西给你吃啊,噢怕我们这虐待你?她也忒操心了。”
“师傅我可以了。”
“吐干净了?”
“干净了。”
警戒线外一辆“丰田霸道”疾驰而来,围观的记者和群众慌忙朝两边避让,熄了警笛后车上下来一个人,简单黑上衣,遮光墨镜,目不斜视的一路朝姜明他们走来。
这走来的人是义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陈宵昼。
支队长的到来让现场的气氛陡然一变。
“陈队。”徐春过来说道。
“现在什么情况,这里怎么乱糟糟的。”
“我们接到命令也刚来,刚做完现场巡查准备进去呢。”
“宋力德呢?他怎么没来?”
“昨天不是庄局女儿结婚嘛,宋队去喝喜酒了结果喝多了,急性酒精中毒给送医院了,估计现在还没醒呢。”
姜明也过来说,“是啊,宋力德平时不是很牛吗,说一粒花生米干下一斤白酒,吹他吗的。”
“姜明别说那没用的,现场这么乱马上处理一下。”
“宵昼,这不等你指挥了嘛。”
陈宵昼两手叉腰,环顾四周,办案多年的他很快有了决定。
他摘下墨镜说,“姜明,我已经联系了其他辖区的民警过来支援,你马上带人把外围现场给保护起来,周围这些围观的,不管他是谁全都给我赶出小区,如果是小区居民就给我赶回家。不准有任何一个无关的人出现在小区的路上,草地上,绿化带上,谁要是不听劝不肯走马上拘捕,有闹事的一律押进警车拷上再说。”
“把人清空后你带人把外围现场勘查一遍,不管是小路还是大路,绿化带还是停车位,这整个小区的每一个地方你都要给我查仔细了,警犬队马上也会来。”
“中心现场我来负责。”陈宵昼转向一旁的徐春,“徐春,你叫刑科所的同志先等一会,等我命令了再让他们进现场。”
“明白。”
清晰的命令下达,原本乱糟糟的现场立马有序起来。周围围观的大批群众被赶出小区,本小区居民则被赶回家,整个小区只留北侧一条两米宽的小路供人通行。
在驱赶的过程中当然有愚蠢的群众嚷嚷着,凭什么赶我们,我们又没干什么看看还不行吗?对于这样的群众没时间解释和废话,请他走,如再有废话或反抗,则立即上拷拘捕。
群众当然不会明白,在命案的现场勘查中“外围现场”与“中心现场”同样重要,凶手在中心现场犯案时通常心存戒备,会进行掩藏指纹,破坏犯罪痕迹等反侦察行为。
可当凶手离开“中心现场”,进入外围现场时,也就是凶手在逃跑的时候。凶手在逃跑的时候由于急于逃离,往往会忽略掉下的毛发或滴下的血迹,亦或是踩下的脚印,而这些痕迹都很有可能在“外围现场”被找到被发现。
但过多的围观群众会破坏这些凶手可能遗留下来的痕迹,所以陈宵昼来到现场的第一件事,就是强势驱离一大帮的围观群众。
“小伍你怎么搞的,眼睛这么红?”陈宵昼戴上手套问道。
“我,角膜炎。”
“没大问题吧?”
“没有。”
勘查员徐春在旁苦笑,明明是吐的眼睛都红了,却说角膜炎。在刑警支队里敢对陈宵昼撒谎的人不多。
勘查组进入中心现场。
案发地义阳市河东区锦绣家园小区,8号楼104室。
三室两厅的布局,加上厨卫与外面的天井总面积在140平米左右。经过观察104室在楼道内的大门紧闭,而天井里的一扇小铁门却虚掩着,铁门上没有挂锁,看来只是晚上从里面插上插销而已。
天井里摆放盆栽与垃圾旧物,水泥地面上两枚隐约足印,小伍蹲下来小心翼翼的记录尺量足足印的大小与方位,跟着提取足印,最后对足印进行了标识,摆上黄色物证牌。
即便在天井里依旧能闻到那刺鼻的尸臭,不过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好吐的了,而且在陈队面前吐,非被踹一顿不可。
痕迹勘查专家徐春一步三停的往前走,生怕不小心破坏了什么现场痕迹,但很快出现在眼前的大摊血迹让他的小心多了一份沉重。
在位于天井与客厅的拉门间,地上一大摊血泊,由血泊衍生而出的一条拖拽状血迹从客厅一路通向东侧房间。
但他目前的主要任务还不是勘查血迹或其他痕迹,而是在命案“中心现场”快速搭建一条“通道”,刑警的术语叫做“干净通道”。
“干净通道”是一条没有任何痕迹物证的通道,它用来让更多的刑事勘查,刑事摄像,刑事法医等人员进入中心现场。
进入现场的刑事人员只能在“干净通道”走动和工作,从而最大限度的避免了对于现场的破坏。
可以说建立“干净通道”是命案中心现场勘查的重要第一步。
通道用不同于物证牌的黄色标识牌标识。
沿着拖拽状血迹进入东侧卧室,第一名死者六十上下的女子倒在向南的墙壁旁,身体蜷缩,颈部有明显的切割状伤痕。
回到客厅,客厅约35平米大小,第二名死者50岁左右男性倒卧在红木茶几旁,初步观察,其后脑有钝器敲击创,后背,右下背阔肌处有枪击创。
枪击创让陈宵昼面色更为凝重,虽然他意识到这是一桩大案,但没想到会是一桩涉枪案件。
“陈队,让人进来吧。”徐春提醒一句发愣的陈宵昼。
陈宵昼拿起对讲机示意外头的“刑科所”同事进来了。
“刑科所”全称刑事科学研究所,是义阳市公安局借鉴美国纽黑文大学的经验,而设立的一家刑事科学机构,随着刑事科学的不断进步,一线刑警与刑科所的人员联系也愈发紧密。
很快,带着刑事勘察箱,多光谱分析仪,隐性血迹笔的刑科所人员通过“干净通道”进入现场,他们经验老道,技术熟练,能进入刑事科学研究所的人,之前大多都是有经验的一线勘察人员。
他们对现场进行第一次详细勘查与检测,而此时外头传来狗叫,应该是警犬队支援到了,外围现场由老朋友姜明负责,陈宵昼还是能放心的。
在搭建完客厅的“干净通道”后徐春进入北侧卧室,北侧卧室仅12平米,一张可遥控升降的护理床占去大半空间,墙边靠着一架折叠式轮椅,护理床的正前方挂着一台长虹液晶电视。
护理床上仰躺着第三名死者,八十岁上下的瘫痪男性。浸染状血迹染红大片床单,血迹由床上滴落下来,在地板上凝结成珠,护理床的床底下发现一把苏泊尔水果刀。
打开北侧卫生间的门,一具跪倒在马桶前的男性尸体窜入眼帘,第四名死者四十上下,呈两腿跪地的姿势跪在马桶前,头部伸入马桶。
死者后背有两处枪创伤,分别在右侧冈下肌与左侧三角肌处,但那都不是致命位置。
初步观察后,死者的致命伤在腹部,死者腹部有一横行切割创,切割创中部分被割断的小肠裸露在外。
另外,卫生间内发现两枚弹壳。
徐春打开西侧主卧室的门,西侧卧室是最大的一间卧室,约有36平米。见过许多命案现场的徐春,一打开门也不禁倒吸口凉气。
他的第一感觉是,“主卧”惨不忍睹。
屋内摆放着双人床与婴儿床,婴儿床上悬挂着一按开关就会转动的吊铃。
墙纸、地毯、天花板,“主卧”内的布置与装潢都以暖色调为主,不难看出之前是一个用来安心坐月子,照顾小婴儿的幸福卧室。
可此时眼前的这间卧室,遍布大量血迹,墙上、地毯上,床上混杂的血迹乍一看都让人头晕,那绝不是杀一个人所能造成的血迹。
床上躺着第五位死者,不满三十岁的女性,其颈部被人多次在同一位置反复刺扎,墙上一道醒目的喷溅状血迹。
另外女死者的右手掌骨单面利刃刺穿,一把苏泊尔牌切片刀,扎穿女死者的手掌后更扎入了席梦思中。那只手让人联想到被铁钉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的手。
而在那只手的旁边,是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是本案的第六位死者,徐春不敢多看这婴儿一眼,他觉得即便是再畜生的人都有三个“底线中的底线”是不能突破的,其中一个就是杀婴儿,还不是杀小孩子,而是婴儿。
陈宵昼面无表情的看着婴儿床上的吊铃。
“干净通道”搭建完毕两人走出主卧,在客厅中刑科所的痕迹勘查同事都在忙碌,一旁的刑事摄像也时实拍下现场的原始样貌。
而在外面两名刑科所刑事法医也准备进入中心现场,按照命案现场的勘查顺序,一般只有在痕迹物证勘查完毕后法医才会进入现场查看尸体,但因为眼下这桩灭门案案情重大,情况特殊,所以法医将比正常顺序更早进入现场。
陈宵昼站在客厅里沉着脸,他沉着脸的时候就像一只凶兽,他心头有股涌起的怒火无处发泄
这桩案子,凶手手段残忍,泯灭人性。八十岁的,八个月的,一律不留活口。陈宵昼想的怒火不断上涌,不禁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闭上眼睛的一刹那,有个轻轻的声音传来。
那像是一群人在悉悉索索讲话的声音,慢慢的这“悉索声”由远及近,逐步放大,最后竟变成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陈宵昼一下睁开了眼,欢呼也随即消失。
“老徐你听到了吗?”他问身旁的徐春。
“嗯?听到什么?”
“有一大帮子人在叫在喊,跟演唱会明星上台似的。”
“没有啊,我没听到。”
“是不是哪里的电视开着了?”
陈宵昼逐一走进每个房间,但房间里只有在仔细勘查的同事,并没有什么开着的电视或者电脑。
突然,海啸般的欢呼又来了,确实像在某个人的演唱会上,她们在喊谁的名字?
俏……
呼声戛然而止,陈宵昼一阵耳鸣。
操,那个“鬼东西”又来了。他想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身上会偶尔产生令他费解的事情。
突然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就是其中之一。
他称这种费解的状况为“鬼东西”,他没办法解释这种东西的产生和消失。
陈宵昼走出客厅,在经过天井时伍玥与他对视一眼,小伍刚才通红的眼睛现在正常了。
“角膜炎好了?”陈宵昼问。
“嗯。”
“这桩案子案情重大,你多加油吧,在细节上多下功夫。”
小伍奇怪的看着陈队,这是进刑警队以来陈宵昼第一次鼓励他,始终一副扑克脸的支队长竟然还会鼓励人?
“怎么了,我讲的外文吗?”
“明白了陈队。”
“继续吧。”
陈宵昼走出中心现场,来到外围现场询问探长姜明目前状况。
姜明说:“警犬在西北方绿化带发现了鞋印和滴落状血迹,可能是凶手逃跑时留下的。”
“凶手从西北跑的?那不是三川河吗?”
“是的,小区北面是三川河,我已经派人沿着河两岸搜寻线索了,另外刚通知了派潜水队过来,凶手可能把凶器扔进了河里。”
“找目击证人的事谁在负责?”
“三队的刘滨。”
“被害人的社会关系呢?”
“我负责。”
“监控视频呢?”
“舒琴带人去找物业收集了。”
“不光小区的监控,外面街上的路面监控,街边商铺银行这些监控也全给我拿回来。”
“明白。”
“还有,提醒舒琴把行车记录仪的录像也收集来。”
“行车记录仪?”
“嗯,小区里每辆私家车的行车记录仪都收集来。”
“可宵昼,行车记录仪的录像都是循环录制的一般只会保存120分钟啊。”
“你怎么知道120分钟里不会有线索?”
好兄弟陈宵昼突然语气强硬,只见他望向平缓流淌的三川河,皱起眉说:
“里头死了六个人,最小的才几个月……”
姜明也轻叹口气,身为刑警面对这种灭绝人性的犯罪时使命感就会占据你全身。
他拍拍陈宵昼的肩,轻道一句:“我先去做事了。”
……
天色渐暗,小区管制依旧在进行,居委干部挨家挨户的解释,希望得到居民谅解。目前小区只开放一条小路进出,其余都拉着警戒线。
与居委干部同行的是三队的刘滨,刘滨带队寻找目击者,居民们马上聚在楼道走廊凑热闹,三言两语的回答侦查员的提问。
居民甲:“楼下那家搬过来半年不到,跟邻居也没什么话讲,碰到了招呼也不会打一个。”
居民乙:“他家老太婆喜欢翻垃圾桶,跟她讲过几次了都不听,瓶瓶罐罐的什么都当宝。”
居民丁:“那男的喜欢打老婆,我就看到过他老婆被打的从家里跑出去了,警察都来调解过好几次,可没用,警察一走打的更凶。”
居民丙:“那男的没正当工作的,一看样子就是社会上混的,唉跟这种人做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能躲多远躲多远。”
通过邻居的描述,一个家庭的基本样貌逐渐呈现。
晚上十点在外地考察的义阳市公安局局长周宝峰赶回来,局长一下车马上来找陈宵昼。
周宝峰两眉深皱,看来承受着很大压力,他问道:
“宵昼,现在什么情况?”
陈宵昼答:“死了六个,估计死了有两三天了。现场初步勘查下来可能是一个人犯案,屋子里财物没有丢失,应该不是为财。现在在对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调查,周边两公里所有的监控录像也已经找人去搜集了。”
“宵昼,这案子网上已经炒的沸沸扬扬了,我们这地方成全国焦点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陈宵昼当然明白,若是在从前发生了类似的案子,顶多是报纸报道,报纸会经过删减和必要的审核才会与群众见面,警方的压力只来自于上级或上级主管部门。
可如今的信息时代,任何东西,有时候一条狗溺毙都能成为全国人民瞩目的焦点,更何况是六条人命的灭门惨案。信息传播的速度与广度不可同日而语,更难加以控制和约束。
微博、微信,甚至是网络直播等种种新媒体平台对于社会焦点的追踪犹如悬在警方背后的刀,你要办的又快又好,要迅速给人民群众一个满意的交代,要不然群众随时可能发动一场“网络暴动”将义阳市公安局批个狗血淋头,到时候政府无能,警察无能的帽子扣下来,没人吃得消。
所以局长周宝峰说“我的意思你明白吗?”其真实含义是“什么时候破案。”
在还没了解具体案情之前就被要求“什么时候破案”是一种很荒谬的行为。
陈宵昼说道:“周局,我会尽快破案的。”
周宝峰:“我不是要你尽快破案,我要你给我个时间,多久能破案,几天?”
陈宵昼望着不远处忙碌的勘查同事,沉默。
“三十天。”周宝峰竖起一根手指,“我给你三十天时间,三十天里你把人给我抓回来,没问题吧。”
三十天?陈宵昼真想冷笑,三十天可能连搜集的大量监控录像的分析都做不完,可能连现场采集到的指纹都匹配不完,三十天,一个盗窃案可能就要破三十天,更何况一桩被害6人的灭门惨案。
可他又不可能回答局长“有问题”,回答“有问题”就等于滚蛋回家。
乔装打扮,悄悄进入小区的记者认出了周宝峰,连忙一个箭步,一支录音笔杵到周局长面前。
“周局,我是XX网的记者,请问警方多久能破案?”
陈宵昼一巴掌扇了记者手上的录音笔,男记者立马怒目圆瞪。
“你干什么?”
“别来妨碍办案。”
“我哪里妨碍办案了,我来采访周局长你凭什么打掉我的东西?”
“打掉东西还算轻的,我告诉你。”
“哦?你还要打我?你来啊,你打打看,你有种就打打看。”
“什么东西。”
“你什么东西!”
周宝峰拽过陈宵昼,厉声说道,“宵昼,去做你的事。”
“别走,喂别走!把我东西捡起来!牛个什么劲啊,有本事破案啊,破案没本事发火的本事倒不小,你是什么东西!”
陈宵昼头嗡嗡的痛,狠踹路边的垃圾箱一脚,垃圾箱被踹翻,几只啤酒瓶从里面滚出来。
当晚“6.13特大灭门惨案”专案组成立,由市公安局局长周宝峰亲自担任组长,刑侦支队支队长陈宵昼担任副组长。
第二天天一亮专案组就借用案发所在辖区的派出所会议室,进行第一次案情勘查分析会议。
陈宵昼面前摆着包子和豆奶,可他更愿多吸两口手上的烟。
刑队探长姜明说道:“死者一共六人,年纪最大的纪丰年,男,80岁,常年瘫痪在床,生活无法自理,颈部被刺数刀,死于北侧卧室。”
“年纪最小的纪明樊,才出生8个月,死于西侧卧室,法医初步判断为扼颈窒息性死亡。”
“同样死在西侧卧室的屈婷婷,女,29岁,是纪明樊的母亲,除了颈部的致命伤外,其手掌被一把切片刀贯穿,阴部也有撕裂伤,死前应该遭受到凶手长时间性侵。”
“长时间性.侵?”支队宋力德插一句,他昨天凌晨才从医院赶到现场,从“酒精中毒”中缓过来的他还一脸疲惫。
宋力德两手抱胸说:“长时间性侵是多长?”
“具体无法确定,但据法医黄杰初步判断说,死者阴部的红肿和撕裂状况一定是受到长时间侵犯引起的。”
“这就奇怪了,在一个杀害六人的灭门案现场,凶手竟然还能对被害人实施长时间性侵?一般人连勃.起都不可能。”
“嗯具体的情况,要等尸体解剖以后才知道。”
陈宵昼喷口烟,道:“姜明你继续往下说。”
“死者纪文龙,男,33岁,死于北侧卫生间。是死者屈婷婷的丈夫,也是死者纪丰年的孙子,纪文龙背部中枪,但致命伤在腹部,其腹部有一道长12厘米创口,腹腔内部分肠组织被切断,裸露创口外。另外值得注意的是纪文龙的死亡姿势,纪文龙双腿跪倒在马桶前,面部冲向马桶,呈现一种磕头状。”
侦查员刘滨问道:“是凶手存心要戏弄他吗?戏弄一个死人,羞辱一个死人。”
“有可能。”姜明看着桌上报告,继续道:“第五名死者,纪彦明,男58岁,是死者纪文龙的父亲,纪丰年的儿子。死者背部中枪,但法医初步鉴定死者的致命伤是脑后的钝器创伤。”
“第六名死者是家里的老太,叫…蓝…飏…英?是这样读的吧,飏?”姜明问旁边大学毕业的伍玥,小伍点点头。
“什么名字嘛,蓝飏英,62岁,颈部被利刃割喉,失血性休克造成死亡。值得注意一点的是,死者蓝飏英身上的伤是最少的,凶手杀害她的手法就是颈部干脆利落的一刀。可案子里的其他死者都或多或少的遭到反复折磨,有的是反复刺喉,有的是重复敲头,还有长时间性侵,但蓝飏英身上并没被折磨的痕迹。”
陈宵昼看着报告狐疑起来,“这个蓝飏英怎么这么年轻?才62岁,和纪家的大儿子差不多,他是大儿子的老婆,还是家里老头子的老婆?”
负责调查被害人社会关系的许明辉说道:“根据初步调查,蓝飏英是纪丰年的老婆,但不是原配,是续的老婆,她跟家里的儿子孙子都没血缘关系。”
“老头子几岁续的?” 宋力德问道,似乎对这老头老太的黄昏恋很感兴趣。
“好像也就前段时间,纪丰年还没瘫的时候。另外根据邻居反应这个小老太脾气很怪,在小区里到处翻垃圾桶,捡垃圾回去。”
“捡垃圾?”负责现场勘查的徐春插一句嘴,“可被害人家里并没什么垃圾啊,连空的瓶瓶罐罐或者纸板箱废塑料都没有,如果不发生凶案,我估计被人害家里应该满干净的。”
“可邻居就是这么说的。”
“行了,先别争这没用的。”陈宵昼将烟掐灭在百威烟缸内,“就目前现场勘查的结果来看,初步判断凶手是一人犯案,虽然看起来被害人有六人,六对一,可六名被害人大多是老弱病残,唯一可以有效反抗的可能就是33岁的纪文龙了,纪文龙的父亲纪彦明可能也能抵抗一阵子。不过考虑到被害人有枪那情况就更复杂了,从两名死者身上的枪创来看,凶手正是开枪击伤了家里最有抵抗力的两人后再实施接下去的犯罪的。”
“家中财物并没有少,表明凶手并不为财,这就为我们的侦查划出了范围,如果凶手是为财的话那范围就大了,万一凶手是为财而流窜作案的话就更难查了。但好在他不是。所以目前的侦查重点放在一下几个地方。”
“一,被害人社会关系的调查,姜明你带小伍给我把除婴儿外的5名被害人的社会关系给我查的清清楚楚,别给我漏掉一点地方。”
“明白。”
“二,舒琴,你带电脑视频组的人以案发小区为中心,把周边范围1公里内能收集到的三天内的监控视频,不管是路面监控还是小区监控,商铺监控,凡是能收集到的全给我收集过来,然后一帧一帧的给我仔细看,看这三天内有没有可疑的人,可疑的车,出现在小区附近。”
“好是好陈队,可这范围一公里时间三天内的所有视频,那量也太大了,就凭我科室里那些人不可能看得完。”
“我会跟周局申请,马上会从其他辖区调人来支援你。”
“好的。”
“三,刘滨你带人继续走访案发周边居民,收集有用线索。还有,在案发及周边辖区张贴协查通告,凡提供重要破案线索的,奖励人民币二十万。”
“明白了陈队。”
“四,现场勘查,现场勘查刑科所的同事和队里的同事一直在做,一直没停过,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马上报告,现场采集到的可疑指纹马上送指纹库里比对,现场每一处血液痕迹都要提取,提取了送刑科所化验分析。”
“最后就是刑科所这一块,现场的枪弹检测和尸体解剖都需要刑科所的合作。死者尸体都已经送去了刑科所,下午我也会过去一趟。”
陈宵昼讲完这段话环顾下面的专案组成员,他们全都熬了一夜,但不见一个累的。陈宵昼站起来道:
“最后我想说的是,可能大家都在网上或者朋友圈看到了,这桩案子现在全国都知道了,网上谣言满天飞,闹得沸沸扬扬的……还有,周局只给了我们三十天的破案期限。”
三十天?下面的人一阵哗然,这么大的案子,要查的东西那么多,别说只给30天,可能70天都捉襟见肘。
“而且周局已经给我下了死命令,三十天破不了案我就滚蛋。不过我滚不滚蛋我自己是无所谓的,只是这桩案子手段残忍,泯灭人性,不把凶手抓出来对不起黄泉下面的六条人命。”
下面在座的刑警虽然大多面无表情,但眼神却是一致的坚毅,看到他们这样的眼神,陈宵昼才有点放心的结束了这第一场案情分析会。
散会后刑队的人就近在拉面店吃了点东西,电视新闻里已经以快讯的方式报道了这桩灭门案子。
这年代,消息传的太快。
陈宵昼点着烟望着对面的姜明将牛杂面里面的牛杂一块块夹到旁边伍玥的碗里,那情形就像舍不得吃的父亲将好东西夹给儿子。
“姜明,你这是干嘛?照顾儿子啊?”陈宵昼忍不住问。
姜明说:“牛杂胆固醇高,吃了不舒服。小伍喜欢吃就给他吃。”
“胆固醇高你不会不点啊,搞的像老子照顾儿子一样。”
“哎宵昼你说对了,队里把小伍交给我让我带他,我就把他当半个儿子来看。”
进队不满一年的小伍吃着面笑了起来,陈宵昼这才想起这“伍玥”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从小就没了父亲,在刑警学院各科成绩都相当出色,毕业后被直接安排进了市刑警支队。
“宵昼,你可得多吃点,不然一会儿就吃不下去了。”
“哦?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下去?”
“一会儿你不是去刑科所吗?六具尸体要解剖到时候你想吃也吃不下了。”
“只要能破这案子我不吃也没事。”
姜明将一勺辣椒加到陈宵昼的面里,从眼神中透露出老兄弟的关怀神情,快吃吧。
第二章:刑事科学研究所(5.16更新)
下午陈宵昼来到“义阳市刑事科学研究所”,因灭门案的发生刑科所整个忙碌起来。刑科所和刑警队有密切的合作关系,不少刑科所研究员之前都是刑警队警员,大多有丰富的刑案现场经验,陈宵昼和他们都是老相识,在刑科所里的感觉和在市刑侦支队的感觉是一样的。
熟悉,信任。
刑科所所长“钱友华”过来和陈宵昼寒暄几句,两人一起走进刑科所“枪支与爆破实验室”,枪爆实验室主任孙杰正带领手下实验员调试设备,一见陈队和钱所来了马上放下手上工作迎上来。
钱友华问道:“准备的怎么样?”
“基本没问题了,设备调试好就行了。”
陈宵昼问:“调试什么设备?”
“这台。”孙杰拍拍一台电脑大小的崭新仪器,“气相色谱热能分析仪。”
“没见过啊,新货?”
“嗯美国订的,漂洋过海上个月才到,没想到一到就派上用场。”
“具体有什么用?”
“简单的讲就是提取弹壳里的挥发性含氮有机物,推算枪弹的具体射击时间。”
“就是说知道枪弹射击时间的话,就能知道确切的作案时间吗?”
“可以这样理解。”
“这方法比尸检推测死亡时间哪个更准确?”
“一般情况下是我这办法更准确些,毕竟尸体的状况千变万化,而枪弹中的‘发性含氮有机物’的检测则相对稳定。”
“这东西这么厉害?”陈宵昼走近分析仪,不太相信这么台小小的仪器能有这么大作用。
“美国是持枪大国,使用这类仪器比较频繁,只要枪弹射击时间不是特别久的话,准确度能在80%。可国内涉枪案件和美国当然比不了,所以这类仪器使用的也少,我们刑科所这次也是第一次用。”
“主任机器调式好了,随时可以开始。”一名研究员走过来说。
“那开始吧,陈队只有三十天时间不是吗?我们可不能拖后腿啊。”
“噢?这消息传的这么快?”
“陈队,怎么说你也是义阳市的名人啊,你的消息能传的不快吗?”
陈宵昼苦笑,真他吗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故意散播这种消息,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压力吗?
操。
研究员从物证袋中小心取出案发现场提取到的三枚弹壳,弹壳是DAP,9mm普通弹,射击枪支推断为92式手枪。
孙杰像接过宋代文物般轻轻接过弹壳,他将第一枚弹壳放入气相分析仪的透明仓中,而后封闭仓门,遥控一只铅笔大小的“气相微萃取探头”探入弹壳之中,萃取头为聚丙烯酸酯材质,前端有用于气相采集的极细纤维。
萃取探头探入弹壳内部后,悬停于弹壳空腔的几何中心位置,以使萃取纤维与弹壳内空气保持接触20分钟。
在这20分钟内“气相色谱热能分析仪”的显示板不断显示弹壳内部所萃取到的“邻苯二甲腈”和“二苯胺”等物质,其所包含的大量含氮基团是分析的关键。
陈宵昼取出实验室抽屉里的一册使用说明,说明是全英文的,好在实验室人员自己进行了翻译,他只想了解通过分析弹壳里的物质,就能推算出射击时间的原理是什么。
说明上写道:枪弹发射时伴随着含氮发射火药燃烧所产生的多种气相与固相的射击残留物,这些残留物会依附于弹壳表面,并随着时间推移不断从弹壳内表面逸散。
这种射击残留物的逸散过程的量度,就是估计射击时间的重要因素,由此,测量弹壳内含氮有机物的相对含量随时间推移的变化,即可推算出枪支的射击时间。
……
陈宵昼看的头晕,他不是理论或者实验人员,他是一线的刑侦人员。
陈宵昼对正在观察检测数据的孙杰说:“孙主任,出结果要多少时间?”
“嗯……弹壳三枚,搜集所有数据再加上与9mm子弹逸散模型进行比对的话……可能需要10个小时。”
“这么久?”陈宵昼有点吃惊。
“按道理讲用不着这么久,可我刚才也说了国内这类检测实验很少做,相关数据的和模型的建立几乎没有,所以我们分析完以后数据要发给美国那边与他们进行合作,现在美国是凌晨,至少该等到人家上班吧。”
陈宵昼点点头,“行,尽快吧。”
“嗯,我们会的。”
他没功夫再等下去,走出枪爆实验室,从消防楼梯跑下两层,来到法医解剖实验室。
一来到这里你能明显感到背后有一阵寒气压下来,那不是错觉,那是生物死亡后所散发出来的阴气,那寒气像从背后缓缓将你拥抱般,让你寒毛直竖。
他推开解剖实验室的门,在换洗处披上蓝褂子,用干洗液洗手后戴上医用口罩,走进里面的解剖室。
一进去,再厚的口罩都挡不住窜进鼻腔的尸臭与血腥味,这些味道会粘附在你裸露的皮肤及毛发上,严重时一天洗三次澡都去不掉。
资深法医渠兴昌,助理法医龚平、蒋宜君听到有人进来都齐刷刷的回头,瞧见是陈宵昼,渠兴昌幅度很小的点点头。
2号解剖台上已躺着具尸体,陈宵昼走近时血水正从解剖台的排水孔排出,排水孔上的细密过滤网能防止毛发或皮肤组织等随着血水一并被冲走。
目前正在解剖的是第三具尸体,死者屈婷婷,女,29岁。
渠兴昌一边观察死者尸体,一边由助理法医记录解剖过程。
解剖过程需要全程记录和录像,这样才能成为将来在法庭上的有用证据。
死者屈婷婷,颜面部,鼻头,多处挫伤,并伴有皮下出血。眼球挫伤并带有眼底出血。
右侧肩胛骨、右前臂及右大腿,多处锐器裂创伤。
渠兴昌将身子俯的更低,用两片镊子小心夹开创口,观察创腔。
右侧大腿的裂创,创缘整齐,创壁光滑,创腔内未见组织间桥,创口启开,可触及骨,其损伤特征附合单刃锐器大力刺切所形成的特征。
法医蒋宜君在旁快速记录。
死者右手掌有一2.2cm X 0.6cm的贯通创,掌腱膜、指掌侧总动脉断裂。
渠兴昌说到这看了看陈宵昼,陈宵昼有点不解的回看着他。
“老渠,有话就说吧。”
渠兴昌直起身子,道:“陈队,手掌上的这种贯通创正常情况下是很难形成的。如果一个人要扎你手掌,你手会下意识的躲开或者握拳,可造成死者手掌的这种贯通创显然不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死者可能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凶手扎穿手掌的,比如昏迷,或者睡着的情况。不然人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形成不了这种贯通创。”
陈宵昼想了片刻后说,“又或者是被威胁。”
“威胁……”
“凶手用孩子的命威胁被害人,说如果不打开手掌就掐死孩子,如果凶手用这种方法的话被害人一定会乖乖听话。”
法医助理不自觉的望向在解剖室最角落的那具小小的被白布盖着的尸体,8个月的婴儿,凶手不光杀了婴儿,之前还用婴儿来威胁母亲吗?
渠兴昌轻叹口气,继续俯下身,旁边的32岁徒弟龚平递上鸭嘴钳、组织切片刀与采样拭子,在撑开死者因到后,提取因道组织与因道分泌物。
死者死前曾被强奸,因到有较为明显的撕裂与红肿状况。而如果是死后被强奸的,因到则可能出现尸斑,但目前这具尸体并没尸斑,所以判断是死前强奸。
另外由撕裂的程度与红肿的状况来看,凶手在姓教过程中相当粗暴,并且持续的时间也较长。
陈宵昼在旁边说道:“凶手杀了六个人,还能长时间性侵被害人,教授你觉得这合理吗?”
“在恐惧状态下的性行为一般都很难持久,常常是连勃.起都没办法做到,那么造成死者因到这种程度的撕裂和红肿的原因可能有二。”
“哦?”
“一是凶手是精神病态者,施虐性侵被害人会让他更为兴奋,二是凶手使用了工具虐待了被人害。”
“又或者一和二相结合。”陈宵昼补充道,“凶手即精神病态又使用了工具施虐被害人。”
“合理,不过在化验结果出来前还是没有确切结论。”
渠兴昌将组织样本与拭子样本交给龚平,龚平马上进西侧化验室进行相关化验。
如果能在被害人因道里提取到精叶的话,对破案来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提取到精叶不光能进行全国公安系统内部的DNA库搜索比对,更能成为将来认定凶手犯罪的有力证据。
死者屈婷婷的尸体被抬去另一张解剖台进行简单的缝合作业,在快速冲洗了解剖台后第四具被害人尸体被抬上来。
62岁的死者蓝飏英。
这具尸体出奇的“干净”,全身上下,除了颈部的切割创外没有其他外伤,这与之前几位被害人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之前解剖的几位被害人,即便是毫无反抗能力的瘫痪病人,80岁的纪丰年,死前颈部也遭到凶手多次割刺。
为什么这个62岁的蓝飏英会这样“特殊”,凶手并没对她施虐的原因是什么?
渠兴昌观察着死者颈部,说道:
死者左侧颈动脉破裂,颈前区见一长4.8cm的横行切割创,创角创缘整齐,创深达颈椎椎体,第二颈椎椎体骨质可见。创腔内可见颈动脉,气管完全断裂,完全断离后总动脉血管弹性回缩至肌肉内,由皮瓣覆盖。
“可能有必要开一下腔。”渠兴昌说。
而开一下腔的意思是打开死者腹腔检查内脏器官,这是对于体表无致命伤,或者有致命伤但心存怀疑的尸体的普遍做法。
渠兴昌接过3号手术刀,快速而准确的划开死者腹腔,解剖室内安静的似乎能听到手术刀划开肌肉组织的丝丝声。
陈宵昼听得清那声音,并且感到……愉悦。
愉悦?!
嗯,他没感觉错,确实是愉悦。愉悦的感觉从大脑产生,扩散至全身,陈宵昼顿时觉得自己心情愉悦的像在知名风景区内,享受一场美妙的长假。
可眼前明明是正被划开腹腔解剖的第四具尸体啊!
大量的血液在解剖台上弥漫开来,血液顺着凹型槽道排出解剖台。
陈宵昼的愉悦感更强烈了。
但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愉悦感绝非来自看到解剖或者看到弥漫开来的血,可具体来自哪里,他也不得而知。
回过神时,身旁的蒋宜君正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他。而在执行解剖作业的渠兴昌也注意到了,问一句:
“陈队,你是…在笑吗?”
陈宵昼赶紧将扬起的眉毛收拢,好在戴着口罩,不然该怎么解释呢?刑侦支队队长在看到被害人尸体解剖时一脸愉悦的笑了。
然而虽然他能控制面部表情不露出笑容,但心里的愉悦却在不断发酵。
这该死的“鬼东西”又来了,他吗它到底来自哪里?
陈宵昼难以忍受这感觉,认为这也是对死者的一种不尊重。他默默走出解剖室,摘了口罩来到走廊。
午后的阳光撒在长廊上,窗台上放的盆栽绽开两朵好看的蓝色花朵,窗外刑科所的草坪似乎刚被修剪过,时间一到自动洒水器就360度洒水。
他面对着窗玻璃上自己的脸,那脸努力板着,强压内心快抑制不住的愉悦。这哪里是在办案,分明是在度假!
对,他仿佛身处二十年前和女友在海南岛旅游时的心情,那时的海南岛开发的远没今天成熟,稀少的游客和原生态的风景让他们两个二十出头的情侣着迷。
现在心里产生的愉悦就和那时候的心情类似。
然而那位女友和陈宵昼至少有18年没见了,上次听到她消息时,她已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愉悦感盘踞在心底挥之不去,陈宵昼狠狠一拳捶在走廊墙壁上,痛,感觉到了痛,愉悦感少了点。
于是他又捶了第二拳。
“陈队!有发现。” 蒋宜君从里面跑出来说。
“怎么了?”
“化验结果有发现。”
“走。”
重回解剖室,龚平正和渠兴昌小声讨论着什么,见陈宵昼来了龚平马上过来说:
“陈队,对死者屈婷婷的因到组织化验有了重要发现。”
“找到精叶了吗?”
“不光是精叶。”
“不光是精叶?那还有什么?”
龚平拿出才打印出来的还带有油墨味的化验结果说:
“陈队,我们对死者的因到分泌物进行毒化物检测,结果在死者的因到中检测到了‘甲基安非他明’成分。”
“甲基安非他明?”陈宵昼瞪大了眼睛,愉悦感已消失大半。
作为从警二十年的老刑警的他,不可能不知道“甲基安非他明”——那是冰毒。
“冰毒?”
“是的陈队,在死者的因道里化验到了冰毒成分,估计可能是随着凶手的精.液一同残留在死者因到内的。”
确实,如果人吸食过冰毒的话,在一定时间内就能从尿液或者精叶中检测出来
凶手是在吸食过冰毒后犯案的?陈宵昼这样一想不禁胸口发紧,冰毒的成瘾性、依赖性、戒断性虽然没有海.洛因那么强,但冰毒是一种强力的大脑摧毁剂,长时间吸食冰毒能对吸食者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冰毒对于大脑中枢神经具有极强的兴奋作用,吸食冰毒的人会表现出夸张的性.欲望和暴力欲望,严重的神经错乱,行为不受控制。
如果凶手是在吸食冰毒后犯案的话,那他一系列泯灭人性的虐杀行为似乎都有了合理解释。
陈宵昼马上联系同事,让他准备开始嫌犯DNA的匹配工作,特别是有吸毒史人员的DNA匹配。
晚上陈宵昼回到支队,队里大多冷清,队员都忙碌于各自的任务,最热闹的是电脑视频组。
一间百平米的屋内,十八台电脑,二十个人。这是一支为了这次案件临时组建起来的队伍,人人都专注于面前的屏幕,无论是单独的“图像帧”还是连贯的“图像流”对每一个视频组队员来说都尤为重要,这些在刑警学院进行过“视频侦查技法”培训的专业人员经过十几小时的连续工作,已经眼球充血,不得不用滴眼药,贴眼贴的方式来缓解。
这不是看十几小时的电影,而是每一秒都不能放松的,全神贯注,紧盯监控视频的工作。
每次发现可疑的地方都会让人燃起希望,再利用视频模糊图像处理技术与图像内容分析技术对可疑地方进行分析与排除。
陈宵昼正看着副队长宋力德来到身边,说:“陈队,刑科所那边有进展吗?”
“嗯,提取到了疑犯的DNA正进行匹配。”
“行啊,刑科所那帮人还是有两下子。”
“嗯。”
“陈队你看起来很累啊,哪里不舒服吗?”
“有吗?我不一直是这样子?”
“不是,你看起来比我这个今天刚出院的病人还憔悴,眼皮都是耷拉着的没有神。”
“力德,我没事的,大概是凶手犯的这案子让我不舒服。”
“你还是去睡会儿吧,现在这里也没什么事,而且有我盯着不是吗?兄弟们都去查线索了,等有突破还不等你带队指挥吗,你现在去眯一会儿不是为了明天有更好的状态嘛。”
宋力德虽然是从外地调来的,但讲话实诚办事效率高,他说的没错,现在陈宵昼撑在这里也没用,倒不如去睡会儿,为明天的状态有个保障。
况且,今天看了太多阴郁的东西,确实是感到身心俱疲。
“那我上车里眯会儿,就在门口有事打我电话。”
“陈队你不睡休息室吗?那里的沙发又没人睡。”
“睡不惯。”
陈宵昼离开办公室走向支队大门口停的一辆“丰田霸道”,多年的办案经历让他更习惯在车上睡觉,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他上无老下无小,孑然一身,虽然收入不错长得也英气阳刚,母亲还健在时也多次要促成儿子的婚事,相亲的姑娘听到是当警察的起初都还觉得不错,也都还愿意来,来了后看见陈宵昼的模样也还满意。
可后来每每触及到“刑警”这个点时,姑娘无一例外的打起退堂鼓,“刑警”就像一枚婚姻的毒药,可能电影电视剧里表现的最真实的职业就是刑警了吧。
高危工作,没有固定休息时间,发生大案子时经常一两个月见不到人。
想象一下,妻子每天在家,为一个始终见不到的爱人担惊受怕是种什么感觉?没几个姑娘受得了这感觉的,而对婚姻具有敏锐嗅觉的女性当然会对刑警这个行当避而远之。
母亲去世后陈宵昼也没有了家人,同时也没人再为他的婚事操心了,一晃过去五年,他已四十多岁,婚姻对于他来说已像伸手去抓天上的银河般渺茫了。
他躺进丰田车却睡意全无,听会儿广播或许是催生睡意的好办法。
车内广播响起。
新闻频率。
近日南苏丹总统苏埃尔领导的政府军与沙拉卡的反抗军在多罗多难民营附近发生激烈冲突,双方部队激烈交火。当地时间晚上21点43分,南苏丹维和步兵营一辆装甲车在总部营地执行难民营警戒任务时,突遭火箭弹袭击,造成两名联合国维和人员受伤。
另外本次袭击也波及到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在多罗多设立的难民营,本就生活困顿的族人已撤离难民营,但他们还能逃往何方,尚不得而知。
……
陈宵昼换了台。
健康养生频率。
“所以,从医学的角度来说,癌症几乎具有所有不可摧毁的特点。它们可以抗化疗药,早期就血行转移,循环型肿瘤细胞会在多处形成静止性癌巢,然后在某些时候突然长成新的转移灶,肿瘤干细胞在肿瘤内部几乎具有一切能有的生存抗性,我们甚至难以检测到它们。肿瘤组织还能‘驯服’身体的免疫系统放弃抵抗,我们十几年精心研制的靶向药物可能因为肿瘤细胞的抗原漂移和选择而失效…”
“商教授,照你这么说的话那得了癌症的患者岂不是很绝望?那他们该做什么来抵抗或者说应对癌症呢?”
“最有效的方法是定期检查,但如果癌巢一旦成型就很难处理了。但最近我听说有一款新药对癌巢的打击有突破性作用。”
“哦?是什么药商教授?”
“是一款由蓝.赛诺思药业生产的,已获得国家食药监总局批准上市的新药叫……”
陈宵昼再次换了频率,此类骗人的电台广告不胜其烦。
音乐频率。
“各位观众朋友晚上好,我是晚上代班DJ小君,在这寂静的夜晚,孤单份外冷冽,或许听一首好歌能成为我们入睡前的美好港湾。那么为你们带来这首贰佰的《玫瑰》。
你说你想在海边买一所房子
和你可爱的松狮一起住在那里
你会当一个心情复杂的老板娘
随着心情买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然而
日子越来越规律
你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一个人站在冷冽的风里
生活越来越压抑
我成为我最不想成为的自己
一群人塞在拥挤的地铁里
亲爱的我在哪里
你说你忘记的人都已经离去
亲爱的你在哪里
我说我爱过的人也全都死了
玫瑰
玫瑰
不要欺骗自己
你只是隐藏的比较深而已。
玫瑰
玫瑰
你在哪里
你只是喜欢抓不住的东西
我们都只剩下一堆用生命编织成的回忆
……
陈宵昼歪靠在驾驶座上,想到了三番两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鬼东西”。无论是命案现场山呼海啸的喊叫,还是解剖台旁的强烈愉悦,这些都无法用正常思维去理解。
正常,对正常,陈宵昼觉得自己可能不正常了,一个上无老下无小,整日忙在破案一线的刑警怎么可能正常。他甚至想如果局里让自己去做精神鉴定的话,那结果可能不亚于这桩灭门案的凶手。
对,鬼东西一定来自精神压力与情绪波动,这不是休息两天就能解决的问题,而是……离开这行,非换个环境才能有所改善的状况。
他脱了上衣靠着,背上大片的烧伤疤痕十分醒目,那烧疤是他参加“三龙会”时留下的,那时他在会里的绰号叫“红狼”。
手机响了,深夜十二点的来电。
来电者,吴火狮,兽笼老板。
“兽笼”是全国知名的地下拳台的称呼,主要进行MMA(综合格斗)的竞技比赛。
虽然是地下比赛,但“兽笼”在全国都小有名气,吴火狮更是兽笼圈无人不晓的组织者。
“喂!宵昼!听得见吗?宵昼?”
“听得见,他吗大晚上别叫,头痛。”
“噢宵昼,你有多久没来看火叔啦?火叔有多想你你知道吗?”
“最近案子挺忙的。”
“忙了一年?”吴火狮哈哈笑起来,这个讲话带着浓重闽南口音的小老头,一听他笑陈宵昼就想到他那一口被槟榔摧残的牙。
“宵昼我跟你说你要该来了,有空来打几场拳,也当娱乐嘛,火叔还不知道你,心里有那么多东西要放出来,身边又没个女人,工作压力还那么大,这日子谁吃得消。”
“火叔,最近真的不行,我手上挂着桩大案子。这样吧我答应你,等手上的案子忙完了,你帮我开好场子找几个耐打的,我肯定来。”
“宵昼,火叔虽然记性不太好,可还记得一年前你也是这样讲的啊?”
“这回我肯定来,等我把手上的案子了了。”
“行宵昼,火叔再信你一次,你这次要再不来我可带人去刑警队抓你啊。”
“火叔还是算了吧,我怕你吃亏。”
那头又咯咯咯的笑起来,嚼着槟榔,挂了电话。
陈宵昼望着电话发了会儿呆,当孑然一身时,进兽笼打拳或许是为数不多的快乐来源之一吧。
观众的呱噪,拳拳到肉的对抗,对手倒地时的懊丧,居高临下的蔑视,每一样都……
咚咚咚咚,车外有人在敲玻璃,新人伍玥在窗外指向刑侦支队的二楼。
“怎么了?”陈宵昼按下车窗问。
“陈队,刑科所的实验报告送来了。”
“什么报告?”
“弹壳含氮有机物挥散时间检测报告。”
“讲人话。”
“报告结果显示,送去刑科所检测的两枚弹壳分别击发于6月13号的下午两点到四点。”
“下午两点到四点…也就是说案发时间在下午两点到四点。”
陈宵昼立刻爬起来穿上衣服,“马上叫视频组的人着重排查6月13号下午两点到四点的监控视频!”
“明白。”
……
负责视频组的舒琴,将方圆一公里内,包括小区监控,路面监控,街面商铺监控在内的案发三天内的所有监控视频都收集起来,再加上案发当天出入小区的,或停在小区的车辆行车记录仪的录像,总计摄像探头59个,总计时常超过4000小时。
视频组20人不是一秒一秒的看这4000小时监控的,而是一帧一帧看的,有时候街上行人的某个怪异表情或举动就可能有犯罪有关,而这些神情举动可能在一秒都不到的时间内就消失。
59个摄像头,超过4000小时的监控,在这4000小时内出现在监控视频中的人次接近50万,出现的车次接近5万。
要在这庞大的人潮与车流中找出某一个可疑点,可以说犹如大海捞针。
陈宵昼两手叉腰看着这群忙碌的视频组同事,他们每个都是精英,目前主要的观察时间段是案发当天6月13号的下午两点到四点,
但尚无收获,且在熬了一天一夜后脸上露出疲态,眼睛充血,哈气连连,陈宵昼开始考虑让他们轮流休息。
在另一边负责调查被害人社会关系及背景的姜明,是陈宵昼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兄弟,姜明带着新人伍玥一起负责此部分调查。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方向的调查并不像“视频监控组”那么困难,两人通过不停的走访调查,几名被害人的社会关系逐渐清晰。
死者纪文龙,男,33岁,义阳市北区汽车公司公交车驾驶员,工作状况良好,无不良记录和犯罪记录,同事说文龙这个人有点正义感,在车上看到老人或小孩会喊乘客让座,看到小偷会主动提醒乘客当心身边财物。平时纪文龙的生活也很简单,除了工作,休息天的喜好是去棋牌室斗会儿地主,输赢通常在两三百块之间,不过今年年初有了孩子之后去棋牌室的次数明显少来,休息天他喜欢在家里逗孩子玩,或者抱着孩子去外面晃晃。
死者屈婷婷,29岁,义阳市北区汽车公司调度员,两年前与丈夫纪文龙相爱结婚,年初生了孩子后患有轻度的产后忧郁症,平时主要在家带孩子,社会记录良好,人际关系简单。据屈婷婷的母亲说,“我们家婷婷从来不在外面乱玩的,纪文龙也是她第一个男朋友,她也不可能有什么仇人或者感情方面的问题。”
死者纪彦明,男58岁,死者纪文龙的父亲,义阳市玫瑰精厂保安室主任,三年前丧偶,性格孤僻寡言少语,但也没有赌博嗜酒等不良嗜好,日常的生活就是工厂、家里两点一线。唯一能称得上爱好的就是在家研究股票,但投入也不大,根据对其股票账户的调查,纪彦明近期买入的1万股“星泰股份”赚了23%。
死者纪丰年,男,80岁,纪彦明的父亲,纪文龙的爷爷,曾经是义阳市玫瑰精厂的产品监督工,65岁退休后喜好钓鱼和唱歌,曾是锦绣家园小区里积极的唱歌活动组织者。老头子交友广泛,能文能武,虽然已是花甲之年但性格开朗思想开放,锦绣家园小区里的舞蹈队,唱歌队都对他很熟悉。
但在今年年初,纪丰年因突发脑梗紧急送院,抢救回来后全身瘫痪,生活无法自理,出院回家后一直由家人照料日常生活。
值得注意的是,纪丰年在突发脑梗前有一段黄昏恋,黄昏恋对象也就是本案的另一名死者蓝飏英,听邻居和老头的歌友说,家里是反对老爷子再找这么个女的回家的,老头子都八十岁了,而这女人才62岁,和老头子的儿子年纪差不多,而且这女人来路不明,既不是小区居民也不是本地人,她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可老头子就是要和她做老伴,一气之下还说过“如果不让她住进来,他就卖了这房子,他分一笔钱和这女人一块搬到外面去住。
家里人没办法最后只好同意让蓝飏英搬进来,可蓝飏英搬进来后没过多久,老头子就突发脑梗瘫痪了。而在老头子瘫痪后蓝飏英也没怎么照顾过她,邻居和家人都说蓝飏英精神可能有点不正常,平时喜欢翻小区的垃圾箱和人家丢了的装潢垃圾,把木板纸箱这种东西搬回天井里。
家里人也想过赶走蓝飏英,可老头子瘫痪在床,家里人又怕赶走蓝飏英会让老头子伤心,从而加重了他的病情,所以就一直忍着,直到发生了这案子。
……
陈宵昼看着讲一半停了的姜明,问道:“怎么了,没了吗?怎么不往下说了?”
姜明道:“宵昼,我目前也不能确定这个蓝飏英的调查结果是不是真的,因为她……”
“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不像你啊。”
姜明轻点下头,继续往下说:
蓝飏英,女,62岁,美国匹兹堡大学组织工程学博士,匹兹堡生物神经研究所高级研究员,蓝-赛诺思制药有限公司药品研发部高级顾问,星泰股份有限公司独立董事……
这一长串名头听的下面的专案组成员目瞪口呆,再愚昧的人也能看出刚才的“纪家”是一个十分平凡的工薪阶层家庭,可这蓝飏英无论从学历,经历还是社会地位来说,都是典型的社会精英,两者之间鲜明的反差让你很难相信他们是一路人。
副队长宋力德说道:“刚才不是说这个蓝飏英爱捡垃圾回去吗?而且她是外地人又来路不明,会不会是老年痴呆走丢的老人啊,62岁完全可能得老年痴呆啊。”
“不可能。”陈宵昼立马否定宋力德的推断,“刑事科学研究所已经对每具尸体进行了详细的解剖,并没有发现蓝飏英有大脑萎缩或者其他附合老年痴呆症的身体病变出现,蓝飏英应该不患有老年痴呆。而且简单想一下,纪丰年可能和一个老年痴呆的老太开始黄昏恋吗?”
“那为什么她会经常捡垃圾回家?”
姜明道:“哎力德,你别说,在我家小区也有一个爱捡垃圾回家的小老太婆,她不光爱捡垃圾回家,还爱去翻人家的信箱,这种情况还真不少见。”
“那这就真的很奇怪了,姜明,不会搞错吗?”
“户籍系统里,全国没有第二个叫蓝飏英的,这名字挺特别的。”
“那有没有人能证明死者就是蓝飏英呢?”
“这一点……调查结果里蓝飏英以前都是在国外从事研究工作,唯一和国内有联系的是这家叫做……‘星泰股份’的公司。”
“星泰股份?”
“嗯,她是这家公司的独立董事。”
“马上找这家星泰公司,把蓝飏英的身份背景再查查清楚。”
“宵昼,你觉得这蓝飏英很可疑吗?”
陈宵昼点上一支烟,缓缓道:“灭门案,很多都是熟人犯案。这是为什么?因为灭门案泯灭人性,普通的为财为色的刑事案件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灭门案的凶手通常都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怨恨和不满的积累,这些长年积压在心里的怨恨和不满在某一天突然爆发,杀了全家。这就是为什么灭门案多是熟人犯案的原因,因为它需要一个长时间的积累怨恨过程。”
“嗯,没错。”
“可这桩案子,死者一家全死了,他们跟亲戚关系也不错,朋友同事间的相处也没查出问题。而且死者家里的财物也一分不少,那么是什么造成了凶手的泯灭人性?我们现在查的一个方向是冰毒,确实那有可能,但也有其他方向的可能,这个蓝飏英身份那么特殊,显然有问题,把她查清楚很可能会有突破。”
陈宵昼讲完这番话狠狠抽口烟,又狠狠的吐向头顶的排风口。
“我马上去上海。”姜明扔下这句话拍一下伍玥,两人即刻开车赶往上海。
车驶上高速公路,小伍和上海警方联系了请求协助调查,一听是这桩灭门大案上海警方自是不敢怠慢,全力配合。
姜明瞟一眼在玩手机的伍玥,问道:“哎小伍,我听你妈说去年你带回来的那个女朋友跟你分手了,是真的吗?”
“嗯。”
“分手多久了?”
“都快半年了。”
“这么久?那为什么分手?那女孩看起来很好啊。”
“有时候好,有时候…也满烦的,啰里吧嗦,而且都是一些很小的事,后来我们吵了一架就分手了。”
“是你说分的还是人家女孩?”
“我啊。”
“嘿你小子还说的挺自豪的。”姜明靠在方向盘上望向前方,“我跟你说啊。我们当刑警的能有个女朋友就不错了,你别挑三拣四的,看看陈宵昼他不就是榜样?四十好几了还单着,以后也会越来越难找的,那等老了怎么办?小伍不是师傅教育你,你现在年轻懂的东西少,看的东西也少,我是见过不少当刑警的退休以后留一身病的,这工作本来就不是人干的,日夜颠倒,熬夜家常便饭,受点伤什么的太正常了。可真等到退休了这么多年熬出来的病就会来找你,到时候你要是没人照顾可真有你受的。”
不满三十岁的伍玥当然不会有姜明的这番感慨,他只是心不在焉的听着。
“还是趁年轻快点再找一个快点结婚,你心思别野,结了婚好好把心思放到工作上,我还应该跟你妈说说,让她也逼一逼你,早点把对象定下来。”
“……”
“喂,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小伍打个哈欠继续关注手机。
来到上海浦东新区陆家嘴,两人已开的腰酸背疼,一名上海本地的侦查员已经上了星泰公司,他们停了车也按下电梯。
这高级办公区域出入的不是西装笔挺的商业人士,就是俏丽能干的OL,这两个外地来的便衣刑警站在电梯里就跟同在电梯角落的“群聚打饭”的送外卖的人一样。
电梯一声响,伍玥先挤出去,迎面一块设计精巧的“星泰金融”招牌,接待小姐美的简直可以参加选美,平时对犯人凶狠的刑警一面对美女就面露尴尬。
上海方面的侦查员从公司里面走出来,跟接待用上海话打个招呼后带着两人进办公区域。
互联网金融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也不是很懂,不过这公司是上市公司,该有的气派和格调一样不少,特别是贵宾室,三名刑警坐进贵宾室等着里头的高层主管开完会。
接待进来倒水,水都是法国依云的。
坐在这种地方真是浑身不自在,总感觉进了另一个世界,呼吸的也是另一个世界的空气。
“稍微等一会儿吧,里头还在开会,你们要查的是公司的董事,一般员工都不了解,非得找高层主管才行。”
“嗯,等会吧。”
上海的侦查员和姜明聊着案子的事,而伍玥则一直望着美女接待离去的背影,心里想着她会不会再送点饼干什么的进来,她知道我们是刑警吗?她对刑警有什么看法?有好感吗?
她真漂亮啊。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里头会议室才有动静,十几个人陆续整理文件夹着平板离开,其中一个走进贵宾室,过来和几人握手。
“你好我姓卢,是这的副总。”
“你好,我是上海刑侦队的,这两位是义阳刑侦队的。”
“哦,那请问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最近义阳市有一桩案子,它跟一个叫蓝飏英的人有关,我们查到蓝飏英是你们星泰股份的独立董事,所以想来问问有关她的事。”
“蓝飏英……嘶。”卢柯皱着眉思索,刚要开口又有一人走进贵宾室。
那人一件黑衬衫,正将两粒药片扔进嘴里。
“怎么有什么事?”他过来问。
“哦这是我们总经理。”
一听总经理三人有点吃惊,因为他看起来都不满四十岁,作为总经理显得有点太年轻了。
“博州,这三个是刑侦队的,他们来问关于独董蓝飏英的事。”
“蓝飏英怎么了?”蓝博州的神情瞬间紧张,这么明显的变化当然逃不过刑警的眼睛。
“蓝总认识蓝飏英吗?”
“自己公司的独董当然认识,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她死了。”姜明道,“我们现在正在调查她的社会关系,希望蓝总能多配合。”
蓝博州顿在那儿,面色十分凝重,给人的感觉他听到的不是蓝飏英死了,而是他亲妈死了。
“蓝总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啊,蓝飏英跟你关系很好吗?怎么一听她死了你反应那么大?”
“我……”蓝博州吞下嘴里的药坐了下来,点上烟抽上一口,“他真的死了?”
伍玥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道:“这里几张照片你辨认一下,是不是蓝飏英。”
蓝博州拿起手机仔仔细细一张一张,一寸一寸的看着,然而越看越心情沉重,越看越觉得脑子嗡嗡的响。
照片上的60多岁女人面无血色,安详的闭着双眼,但五官能清晰辨认。
没有错,这就是蓝飏英。脑子如此判断可嘴里却说不出口。
“蓝总怎么了,是不是她?”
“是……是她。”
“看起来蓝总跟她的关系很好啊,你们都姓蓝,是亲戚吗?”
“不是,我跟蓝飏英也只见过几次,交流也不多。”
“那你为什么是这表现?这可一点不像只见过几次的人的表现啊。”
“因为……”蓝博州将烟灰直接弹在贵宾室地板上,可他面前明明有烟灰缸。
“什么?蓝总,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办案,不要隐瞒,这可是人命案子。”
“因为公司有一桩重大提案要投票。”一旁的卢柯说道,“这个蓝飏英是独董,她有投票权,可现在她死了就等于说我们少了一票,蓝总是在愁这个,他不是在愁蓝飏英死了这件事。”
刑警当然听不懂也不在乎什么“公司重大投票”,他们只要了解蓝飏英的详细信息和人际关系网。
蓝博州痛苦的思索了片刻,跟着说:“卢柯你带他们去,去把蓝飏英登记在公司里的详细资料调出来,给他们带回去。”
“我知道了。”
几人走出贵宾室,姜明回头看了看蓝博州,他十分消沉的望着手里滋滋燃烧的烟。
……
根据详细的资料显示,蓝飏英在国内工作过的地点主要两家研究所。
一所是新桥生物工程学院下属的“蓝-赛诺思研究所”
另一所是位于南丰市高科技园区,基因信息研究实验室。
另外还有一处她的住址。
有这三个地方可以调查应该能把蓝飏英生前在国内的部分社会关系网还原,从而了解到更多信息和线索。
姜明立即联系当地警方协助调查。
但让人意外的是晚上22:20分,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来电者竟然是白天见过的星泰公司总经理,蓝博州。
更夸张的是,蓝博州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我知道谁是凶手。”
姜明心里一荡,马上将车停在路边的黄线旁。
“你知道谁是凶手?”
“嗯,我知道。”
“谁?”
“江立永。”
“谁是江立永?”
“江立永是天华集团的总裁,也是最近要收购我公司的人。”
姜明迟疑一阵,虽然那头蓝博州的语气尽可能表现的冷静沉稳,但姜明还是能听出他喝了酒。
“姜警官,我敢肯定蓝飏英的死跟江立永有关系。”
“你有什么证据?”
“逻辑证据。”
“啊?”
“你能听我跟你仔细讲一讲吗?”
姜明犹豫片刻,按下手机录音功能。
“行,你讲。”
“我们这圈子里有个传言,江立永他跟‘北方三龙会’有关系。‘北方三龙会’讲白了就是黑社会。而这江立永他是北京人,最开始的时候在北方就是靠做水泥生意起家的,在改革开放以前别说做水泥生意,就是做小生意没一点关系和门路怎么可能做的成,所以就一直有人说江立永以前就是靠的北方三龙会的势力才起家的。他靠三龙会‘投机倒把’水泥厂的水泥,赚了第一桶金,改革开放以后带着第一桶金南下深圳做房地产开发,当时深圳还是个香港旁边的小渔村,江立永在深圳拼了十年,他的天华公司也越做越大,90年代做成了天华集团。”
姜明耐心的听着蓝博州的话,他的警察直觉能感觉到这事背后的蹊跷。
“大概半年前江立永开始在股票市场大量买进我公司星泰股份的股票,那是一个要收购我公司的信号,江立永要收购我的公司需要动用大量资金在二级市场购入股票,而根据我的调查,从‘全国企业信用信息系统的内部资料’来看,江立永是质押了天华集团将近10亿股的股票,从银行贷了钱来打这场仗的。其中30%质押给了东莞银行武汉分行,40%质押给了浦发银行天津分行。换句话说他也没有了退路,收购我公司的计划必须成功,如果不成功那将直接导致江立永上百亿的损失。”
“上百亿?!”姜明大吃一惊。
“嗯,根据《证券法》的规定:持有上市公司股份5%以上的股东,不得在买入该公司的股票后六个月内卖出,换句话说江立永也是背水一战,他买入的星泰股票6个月内不能卖出。而我为了保卫自己的公司不被收购,已经让公司股票停牌,而且提出了‘增发新股提案’,这项‘增发新股提案’如果在董事会通过,那就会引入新的大股东来稀释江立永所占有的星泰股份的比例,而且‘增发新股提案’一旦通过,星泰的股票必然在复牌后大跌,这样一来江立永的收购计划就会彻底失败,他质押给银行的10亿股也会打水漂,这对他来说可不是小打小闹,而是伤筋动骨的损失。”
姜明沉默着,他一时听不懂这些商场上的东西,所以他才要将蓝博州的话录下来,让能听懂的人去分析。
“姜警官,那可是上百亿的损失,为了上百亿,别说杀一个人,杀全家人都很正常。”
杀全家人!姜明心头一紧。
“那这跟蓝飏英有什么关系?”
“我刚才讲的用来对付江立永的‘增发新股提案’,需要提交公司董事会投票,董事会一共11个人,我要拿到8票才行,在我的计划里满打满算,拿到这8票不是特别困难,甚至可以说我已经胸有成竹能拿到这8票了。可现在,突然的,蓝飏英死了,这他吗也太巧了,董事会马上就要投票,她死了,姜警官你觉得这可能是巧合吗?这就是杀人,江立永知道我的提案可能会通过,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找人杀了蓝飏英。”
“……”
“而且就像我一开始对你讲的那样,江立永的背景不简单,他跟北方三龙会的人关系很密切,那些不要命的黑社会他花个1000万买蓝飏英的命完全符合逻辑!”
姜明抓抓脖子,他没想到一个蓝飏英竟牵扯出这么一串东西。
北方黑社会,买凶杀人,上百亿的损失。
他长吁口气,沉静了几秒后说:“蓝先生非常谢谢你提供的这些线索,我们一定会跟这线索的,如果命案真的跟江立永有关的话,他跑不了的。”
“就怕他会找人顶罪,他再花个1000万杀了帮他杀蓝飏英的人,然后第二个人直接逃到国外,你们怎么查啊。”
“我们有我们的办法,你也别小看警察了。”
那头没有回应,咕咕倒下数口酒,跟着仿佛绝望似的挂了电话。
姜明无法理解一家自己打拼十多年创立起来的公司即将被人收购是怎么样的心情,那心情像极了自己养大的孩子突然有一天被人拐走,你寻遍天涯海角都寻不到他了。
整个人都会像陷进泥沼里一样绝望,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可这根稻草突然被人斩断,跟着不管你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了。
蓝博州又服下两粒方雪给他的药,那药一天两粒,而他今天在十小时内已服了六粒。
……
姜明将情况汇报给陈宵昼,同时也将这段和蓝博州的对话录音发了过去陈宵昼立刻和专案组的同事分析,分析这条直指江立永是杀人凶手线索的逻辑合理性。
专案组里自然有懂举牌、要约收购、增发新股、质押股权股票这一系列商战上东西的人,经过一番讨论后,专案组认为这条线索值得跟,于是陈宵昼马上打电话给姜明,亲自要去“拜访”天华集团的总裁,江立永。
从义阳到上海,再从上海到北京,南北之间的数千公里奔波让人疲惫。但破案就是这样,从来就没有坐在办公室里舒舒服服就能破的案子。
北京警方也加入协查的队伍,将天华集团和江立永的资料汇总到“灭门案专案组”那里,这天雾霾黄色预警,陈宵昼和姜明来到天华集团总部的楼下。让人没想到的是这雾霾天总部楼下竟也人山人海,还出动了不少警力维持秩序。
聚集着的多为15-25的年轻女性,她们挥舞自制横幅和旗帜,穿着统一T恤,大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李俏白。
虽然是刑警,对娱乐圈也不了解,但也听过当下全国最火的小鲜肉,“李俏白”的名字。
李俏白15岁出道,三年时间微博粉丝数已突破一亿,成为华人圈最炙手可热的新生代偶像。
而这帮聚集在天华集团楼下的粉丝,正是在迎接李俏白的队伍。
李俏白所属的“耀华文化经纪有限公司”是“天华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其办公地点也就在天华集团的总部内。
在北京警方的协助下几人挤开在雾霾天依旧疯狂的粉丝从后头的安全出口进入总部大楼。
电梯小姐瞟一眼这三位打扮与公司严重不符的男人,刚要说什么,走来一个穿着靓丽的职业套装的女性,同时一阵香味飘进电梯,是阿玛尼挚爱香水,
此人是江立永的秘书,罗蔓。
罗蔓客气的接待三位刑警,眼神示意电梯小姐按下董事长办公室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一条通透长廊映入眼帘,长廊两侧挂满价格不菲的字画和油画,努力凸显富豪的不凡品味。
长廊尽头的董事长办公室的门看起来很沉重,其用电脑操控的,走到门口罗蔓用指纹开了门。
董事长办公室篮球场大小,一派中国古风装潢,环顾四周恍若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般幽静。
江立永摘下眼镜,从远处的办公桌一路走来,和陪同而来的北京刑警握手寒暄。
“小董上回我跟庄局吃饭还聊到你,说你聪明能干,等再立两个功就跟组织报告,升你的职。”
董姓警官笑笑,政商不分家,江立永商场混迹多年自然和当地的官员也相熟,见面第一秒他就抬出“庄局”的名号,其意不言自明——你们是什么东西,敢来查我?庄局看到我都陪笑三分。
当然意思是这意思,话可不会讲的那么白,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让座烹茶,江立永摆一张山水金蟾齐备的茶台,他将第一壶茶浇在金蟾的脑袋上,名为“养蟾”。
陈宵昼厌恶这套东西,索性直接开口问道:
“江总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有事想请问你。”
“恩,请问,我知道的一定不瞒。”
“你最近是不是在收购一家叫做星泰的公司?”
“恩是啊,怎么了?”
“你收购星泰公司,星泰不乐意要‘增发新股’的方式来反制你,听说很快星泰就要召开董事会投票表决这份‘增发新股’的提案了。”
“等等,你们是刑侦,怎么尽问经侦的问题?”
“江总我们问的就是刑事案件,希望您配合。”
“好。”
“那请问您,如果星泰的这份‘增发新股’的提案在董事会通过了,你损失会很大吗?”
“损失…嗯……当然会有,可你要说很大,你瞧瞧我这集团的规模,大也大不到哪去。”
“哦?就是说损失不大咯?”陈宵昼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交给江立永,道:“可根据我们调查,江总你在上个月将天华集团将近10亿股的股票质押了,从银行贷了大笔款项来打这场收购战,其中的30%质押给了东莞银行武汉分行,40%质押给了浦发银行天津分行,有这回事吧。”
江立永脸上保持笑容,但敏锐的刑警能从肌肉中瞧出他的惊讶,他并没想到警方会查到他质押股份获得贷款的事情。
“没错我是质押了一点股份给银行。”
“10亿股,可不是一点吧。而且根据了解你质押的10亿股天华集团的股份,倘若在质押期间跌破平仓线银行就会要求你追加保证金,而如果你缴不出保证金的话银行就会强制平仓你质押的股票,这样一来你的损失可就是上百亿元了。就算你集团再大,上百亿元的损失怎么能称作小损失呢?”
“这位义阳的同志你不去干经侦可惜了,了解的那么清楚。”
“江总别急着这么说,听我先把话讲完。你能不能避免这上百亿的损失,关键点就在你收购星泰集团能不能成功,再讲明白点,就是星泰集团的董事会会不会通过‘增发新股’的提案。如果该提案通过,增发新股引入新的大股东,那你的收购就会失败,你收购失败会直接拖累天华集团的股价,而星泰公司的股价也会因为‘增发新股’而大跌,你手上持有的大量星泰股票也会成为严重负担。到时候天华集团股价大跌,你又无法及时追缴高额保证金,银行就会强制平仓你的质押股票,那对你来说是应该是绝对不能承受的重大打击。因为你已经没有流动资金了,如果你有,也就不会冒风险去质押自己的股票来获得银行贷款了。”
“讲了这半天你究竟想讲什么呢?”江立永又将一壶好茶倒在金蟾蜍的脑袋上。
“我想讲的是你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星泰董事会通过‘增发新股’提案。”
“恩,我当然不希望提案通过,这很正常啊。”
“那江总如果得知一个将在董事会上投票赞成提案的董事死了的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咯?”
“哦?”
“我们是做警察的,没有证据不会乱抓人,可我们也会做合理的逻辑推理,阻止董事会通过提案,避免上百亿的损失,这里面阻止的方法自然也包括杀了某个会投赞成票的董事。”
江立永哈哈大笑起来,他像是在笑讲这话的警察的愚蠢,这么愚蠢的警察也只有你们义阳市才有,我们北京可绝对没这么蠢的警察。
“所以你是在怀疑我杀人咯?”
“不是我们怀疑你,是有人指控你,不久前星泰公司的一位独立董事蓝飏英被人杀害,而你完全有杀人的动机。”
“是嘛,那不用说指控我的人一定是星泰的蓝博州咯?”
“江总跟蓝博州熟吗?”
“在商业展望会上见过几次,一个目中无人的兔崽子,不懂敬老尊贤。”
“看样子印象很不好啊。”
“也无所谓好不好,见了面说说场面话,仅此而已,我这次收购他公司倒也不是私人恩怨,我是看好互联网金融的发展才去做的。他狗急了跳墙指控我,完全可以,你们警方怀疑我调查我,我全力配合,没做过的事怎么也加不到我头上。”
“恩,谢谢江总的配合。那江总你和北方三龙会是什么关系呢?”
“北,方,三,龙,会。”江立永一字一顿,“好久没听过这名字了。”
“根据我们了解北方三龙会曾是叱咤河北山东一带的黑社会组织,你一直跟北方三龙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九十年代省厅开展‘重拳打黑行动’,北方三龙会被剿灭,主要头目关的关,杀的杀,而那些残党就纠集到你这儿来讨口饭吃,跟着你混,十几年后出狱了的曾经三龙会的人也都会来找你讨生计,你也是江湖义气,大方的收了这些人。”
江立永点起支烟,像是回忆往昔似的深吐一口。
“现在当然已经没有什么北方三龙会了,三龙会曾经的三个头目枪毙了一个,一个在牢里死了,还有一个……嗯……是叫吴火狮吧,江总和他还有联系吗?”
“偶尔吧。”
“那江总收留的那些三龙会余党肯定很感激你吧,他们本来就是亡命之徒,又感激你的义气,你再出一笔钱让他们除了一个眼中钉完全合情合理,是吧。”
江立永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留下来的只有份浅浅的疲倦和感伤,他叹息似的说道:
“陈队长,你话都讲到这份上了我再怎么给自己解释也没用了。我们一切就按法律来吧,你要调查我配合你,你有证据就抓我,其他的我没什么兴趣再和你聊下去了。”
江立永站起来,手指摆动两下,示意在一旁沙发上看手机的秘书送客。
秘书罗蔓将三人请出办公室,走出电梯大楼外的粉丝如鲤鱼池里的鱼看见面包屑般沸腾,她们狂呼着李俏白的名字,尖叫的近乎缺氧,激动的大口吞吐北京的雾霾。
而此时李俏白仅仅是透过保姆车的车窗露出了半张脸,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人你很难理解她们的疯狂来自何处。
陈宵昼与姜明坐上丰田霸道,驶离这片吵闹之地,在三条马路外一家安静的工商银行门口陈宵昼停了车,揉着太阳穴。
身边的姜明道:“宵昼,我们这样算是打草惊蛇了吧。”
“算,可我们没别的办法,时间那么紧要彻底调查江立永根本不可能,我们只能用这办法试一试。”
“可我看江立永已经不是什么老狐狸级别的了,他就跟那茶台上的蛤蟆一样,是老蛤蟆,如果他真有问题靠我们这种小伎俩是不可能让他露出破绽的。”
“希望是不大,但也有必要去试一试。”
“恩。”
姜明两手交叉枕在脑后,看着车前面灰蒙蒙的CBD说道:“宵昼,有件事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什么?”
“北方三龙会是你以前卧底的那个黑社会组织吧,虽然那时候是高度保密的任务,可后来你归队了也从没提过那些事。可我大概清楚,你跟那个以前三龙会的头头之一,吴火狮是有些交情的吧,按道理来说当时吴火狮也该是被判死缓或者无期的,可他关了十年就出来了,是不是因为你啊?”
“我……”
陈宵昼刚吐一个字眼前一阵模糊,一股难以抑制的对死亡的恐惧在心中快速蔓延,他仿佛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要被推进手术室,而那手术的成功机率不足20%。
他意识到那“鬼东西”又来了,近来这状况发生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上回他甚至莫名其妙的跟踪了一位单身女性。
“宵昼?”姜明喊他。
“噢,我没事。”陈宵昼强忍心中蔓延的情绪,继续说:“吴火狮救过我的命,在我执行卧底任务的时候。那次我差点被活活烧死,是吴火狮不要命得救了我,后来我们在收网后我亲自给吴火狮打了减刑报告,希望法官酌情考虑给他减刑。再加上他在牢里表现良好,所以他才只关了十年就出来了。”
“那你跟吴火狮现在还有联系吗?”
陈宵昼沉默,而从小一块长大的姜明瞧出其中的玄机,他隐隐的觉得,陈宵昼对吴火狮有某种特殊的感情,类似父亲或长辈。
第三章:长城霸王李俏白(5.21更新)
北京,居庸关长城。
中国国际时装周首度移师居庸关长城,夜幕下远远望去,沉寂几百年的烽火台被再度“点燃”,灯光顺着烽火台沿着城墙逶迤而下。
来自国内外50多个知名品牌,30多位大牌设计师齐聚在长城上,将中国这一最伟大的建筑奇迹打造成举世瞩目的秀场。
这场华丽的时装盛宴,有轻歌曼舞的谈笑,也有流光溢彩的狂欢……
喝嗨了的中国著名时装设计师范放舟对采访的记者说:“把这场秀带到长城,其实也是要提醒大家,中国在时尚界一直被‘八国联军’打压着,中国人在国际时尚界的发言权几乎为零。”
《服装志》的记者邹小华听着范放舟讲这话不禁感到心酸,在长城办的时装秀固然举世瞩目,但也无法改变中国人在国际时尚界无发言权的事实。
夜里晚风微凉,观摩嘉宾戴上FENDI围巾,坐在有预热功能的椅垫上,喝着热巧克力或白兰地。穿高跟鞋的女士登上长城,每到陡峭处都有体贴的服务生搀扶。
观摩的席位逐渐坐满,一条干净的米白色地毯从烽火台铺陈而下,这儿千百年来是士兵巡逻的步道,而今成为全球最引人注目的T台。
身着世界八大品牌,系列新装的红男绿女们已在券门边做好准备,在时尚凯撒的一番致辞后,长城上响起Greg Benz的音乐《The Deep End》
第一批从烽火台走下来的是设计师克拉洛夫为Coach设计的春夏新系列服装,走秀队伍中,中意混血的男模马安迪最为抢眼,他身穿Coach经典的短款皮夹克,休闲裤,乐福鞋,设计师约翰沃伦在本季的设计上加入了美国街头的涂鸦文化,这让Coach该系列服装看起来俏皮可爱感十足。
第二批走下烽火台的是由著名黑人男模罗恩布朗带领的英国品牌J.W.Anderson,本季J.W.Anderson主打《小王子》式的童话主题,长城上的音乐也换成普罗科耶夫的《交响童话梦》。
头戴玩具皇冠,脚踩中古时期欧洲贵族长靴,袖子长的都拖到长城地面的长罩衫,粉黄蓝亮色系列的搭配,配合一副夸张的蛤蟆镜,让这第二批走秀看起来妙趣横生。
而在精彩的秀台后面有个男子正准备着压轴登场,他是中国近年来崛起最快的明星,刚过完18岁生日的李俏白。他所演唱的新歌总占据着内地流行音乐榜榜首,他所出演的电影票房都以10亿计。
在18岁生日的当天,李俏白的微博粉丝数突破1亿,被计入吉尼斯世界纪录。
在荧幕前,你找不到李俏白的任何缺点,无论样貌、身材、性格,他总能符合各类人群的口味。曾在内地红极一时的绵羊系偶像饱受争议,但你完全不用担心李俏白会被冠上不够男人,没有阳刚气等骂名,他能成为绵羊,但同时他也是霸王。
“可绵羊可霸王”是“国内第一狗仔郑刺”给李俏白的忠恳评价。
李俏白现如今在内地娱乐圈的地位,从他一会儿要在全世界都瞩目的长城时装秀上压轴登场就可见一斑。
虽然李俏白平时都显得彬彬有礼、平易近人,但在粉丝眼中他早已是神,每天晚上睡觉前意淫一段与李俏白的爱恋,是每位合格粉丝的必修课。
李俏白安静的坐在烽火台内侧一角,低头玩着手机,在他身旁的是一手包装打造李俏白的,也是国内知名经纪人徐春华女士。
徐春华年过五十,又矮又胖,但却是李俏白眼中的“干妈”。
“少玩点手机,近视越来越厉害,等会儿在镜头前面又要眯着眼睛,上次你在采访的时候眯着眼睛就被讨论吐槽了好几天,怎么这么不长记性。”
“没事的干妈,我戴隐形眼镜了,看不出来。”
“那你也少玩点,这游戏有什么好玩的,有时间多看看书,干妈怎么教你的,一个人能把戏演的很好,可涵养是演不出来的,提高涵养的最好办法就是看书。况且你的演技被人骂的还不够吗?”
“你不像我干妈,像我妈,我妈才叫我多看书。”
“俏白,说话要听,不管是干妈的话还是亲妈的话。”
“行,我不玩了。”李俏白站起来,徐春华只到他胸口。
“你坐下,站起来干什么,站起来人家怎么帮你弄头发?”
“不是戴假发吗?”
“你以为假发是戴上就完事了的吗?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
“什么场合?很重要吗?”
“八国联军侵华,你说重不重要。”
“什么八国联军侵华啊,干妈?”
“外头世界八大服装品牌轮番走秀,还是在咱中国人的长城上,这意思你还不懂吗?一会儿你要是表现的不好,网上铁定铺天盖地的骂你给中国人丢脸了,卖国贼的帽子一戴上,就算你粉丝再多也洗不了。”
“干妈,我走个秀怎么就成卖国贼啦?”
“我是说你没走好的话,可如果你走好了,走的出色出彩的话,那就是给中国人长脸了,懂不懂?你必须要在老祖宗的长城上走出个气场来,气场一定要大,要强,要压过八国联军。这压轴你压的好了,民族英雄,压的不好,民族狗熊。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可外头全是世界最大牌的模特,我的气场能压过他们吗?”
“干妈对你有信心,你是谁啊,李俏白,你比李白还俏,怎么能比不过外面那群牛鬼蛇神呢?”
“唉我压力好大,怪不得要我穿这霸王衣服,原来不是要我走秀,是要我去宣战的啊,可我是和平主义者,上回去联合国总部我还在《打结的手枪》前面合影了啊,还觉得自己可以进联合国演讲。”
“唉你要是能再成熟点就好了,还有你今天是不是心情特别好?”
“没有啊,又要演霸王,又不能玩手机,心情怎么会好。”
“可你今天话特别多,你心情好的时候话就多。”
“哦。”
正聊着设计师范放舟走进烽火台,亲自为李俏白做最后的定妆设计。
“范老师,这假发乍一看像美杜莎啊。”
范放舟不解,“美杜莎是什么?”
“你不知道美杜莎?”
“我只知道中国的东西。”
“是嘛。”
“中国以前的头发叫四方髻,古代人们讲究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头发是不会剪的,把头发盘在头上用簪梳固定。”
“可我这假发,是披头散发的啊,也没固定。”
“你这叫繖发,项羽本纪里霸王被逼入绝境,兵士一刀砍掉项羽头上的四方髻,霸王的头发就披散开来,你要表现的就是这种状态。”
“那不是很落魄吗?头上盘的头发被砍掉了。”
“人只有被逼到绝境才能绝地反击,就像中国现在的时尚一样,八国联军全面侵华,中国时尚在世界上连个屁都不是,屁至少还能臭臭你还有点影响力。”
在一旁听着的徐春华插嘴道,“范老师您别跟孩子说这些,多讲点正能量的东西。”
“我这还不够正能量?”
干妈翻翻白眼,李俏白窃笑。
八大品牌走秀完了,长城上的灯光也渐渐由白转红,除了外国人所有人都知道最精彩的部分要来了,在居庸关长城下的上万名粉丝眺望着烽火台,顿时沸腾起来。
李俏白人还没出现,粉丝们的尖叫已遥传千里。
毫不夸张,遥传千里。
你从没见过一个人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喊叫能量,一个人都已如此,上万人同时爆发出的喊叫简直可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
粉丝们的尖叫让长城上观摩的外国人一脸茫然。
长城上响起“楚歌”,这是根据六安战国古墓最新考古发现所复原的“楚歌”,气势磅礴,仿佛长城内外已是烽火燃遍,异族旌旗插遍。
灯光聚焦到券门前,李俏白的影子先出现在灯光中,被灯光拉长的身影突显出一头繖发,繖发随着晚风飘荡,如一条条细小的蛇在张牙舞爪。
随着“楚歌”中某一鼓点的响起,李俏白从烽火台上走了出来,他一席修身红黑格子状皮甲夹克,腰系帛带,下身改良式“缚袴”,脚上一双小鹿皮“尖头履”。
长城下粉丝的尖叫声更激烈了。
李俏白迈着标准的模特步从烽火台一路走来,两侧的摄影师疯狂按动快门,喳喳喳的声音如同经久不息的掌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国内的国外的,这个披头散发,穿着服装设计中充分融入中国古代文化的男人是谁?
竟连中国本土记者都对李俏白这身装扮惊艳到了,他完全不输刚才的什么美国涂鸦文化,英国《小王子》童话。
不,在设计感与气场上,这款中国元素的服装已完全压到了前面的诸多世界知名品牌。这一点你不光能从中国观众的眼中感到,你同时也能从在场的外国观众的眼里看见。
设计师的新颖独特,模特的与众不同都让这出最后的压轴成为整场时装秀的最高潮。
刚才还带着点孩子气,嚷着要玩手机问东问西的李俏白,一换上这身打扮,一踏上这条T台,就如被灌注了魔法般,表现让人惊艳。
在长城上观摩的上流观众,知名设计师,知名模特,以及记者,摄影师都纷纷站起为李俏白鼓掌,一些设计师和模特边鼓掌还边对走过的李俏白投以肯定的点头。
李俏白表现出成熟模特的风范,不苟言笑的完成这一场压轴秀。
在烽火台上看着李俏白的经纪人,知道他这次又成功了,在成为了全民偶像之后,这回他将成为全名英雄,受到世界知名设计师、模特起立鼓掌的待遇,成功抵御了八国联军在长城上耀武扬威的表现。
你都已经能想到一会儿的微博热门,以及明早的各报头条了。
可绵羊可霸王的全能偶像,并不是说说而已。
……
保姆车GMC驶向半岛酒店,在车里的李俏白终于能玩会儿他喜欢的游戏了,他玩一款《Mad.Out.Open.City》玩的哈哈直乐,这么蠢的游戏之前从来没玩难过,完全没听见干妈在一旁跟几大娱乐媒体通电话,探听刚才俏白在长城上的表现。
反响很好,“李俏白霸王”这几个字已经跃升至微博热门榜首,热门第二是八国联军侵华,第三是侵华失败。
民族主义永远是最好用的兴奋剂。
保姆车鸣响几声喇叭,司机伸出一只手冲窗外不断挥舞,原来他是想让后面跟着的十几辆粉丝的车别跟的那么近,容易出事故。
可疯狂的粉丝们哪里管这些,在四车道的路上不断变换车道,努力与保姆车GMC并肩而行,并随时拿出相机冲拉着窗帘的保姆车车窗拍摄。
在她们眼里即便只能拍拍那米白色的窗帘也够高兴了,倘若运气不错,窗帘正好扬起一厘米的小角,从那个小角能瞧见李俏白一厘米的肩头,那她们则会立即群体高潮。
为了行车安全,在车里的李俏白是绝对不会掀开窗帘与粉丝们打招呼的。
一直来到半岛酒店,门口保安早已全副武装,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G20峰会的安保级别了。跟随保姆车而来的粉丝车辆,排成长长的一串,严重堵塞交通。
车一停里面的粉丝即刻如奥运选手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酒店大门,仿佛她们身后是山崩地裂的悬崖,突然爆发的火山,以及汹涌而来的核辐射。
一大波人一波接一波山呼海啸似的喷涌而来。
几十名保安严正以待,在拒马后面组成人墙,他们都是经受过G20峰会考验的保安,对于处理这种状况有着丰富经验。
酒店进不去,她们只能对着酒店的窗户大喊李俏白的名字,其实她们真的不用这么喊,一是喊也听不见,二是喊的实在难听,像极了在呼喊死去的亲人。
外头嘈杂,里面到十分安静,李俏白和干妈走进电梯。
干妈说道:“今天早点睡,手机不要玩太晚听到没有?”
“回房间就睡,今天累死了。干妈你也早点睡啊。”
“干妈哪有福气早点睡啊,干妈要盯着那些媒体,不能让她们乱写,尤其是网上的那些,还有那一小撮三天两头黑你的大V们,唉,他们还真是油盐不进,给钱也不要,不管你做什么总能找到角度黑你。”
“或许他们收了别家的钱呢?而且他们要黑就让他们黑咯,也没有完美的人啊,总有能被人黑的地方,黑一黑也满有意思的。”
身高才到俏白胸口的徐春华仰视着李俏白,严肃的眼神中透露出这样一个信息“你怎么能讲这话?闭嘴。”
李俏白抓抓面颊,接过钥匙走向自己的房间,在要打开门的刹那,干妈抓住了他的手,叮嘱道:
“先拉窗帘再开灯。”
“我知道啦。”
“你知道?上次你也说你知道,结果粉丝知道你住在了哪个房间一晚上守在酒店外头,还拿来了望远镜盯着你房间窗口。”
“我不会再犯低级错误了。”
徐春华看着李俏白走进房,拉上了窗帘后才打开屋内的灯,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倘若进门就开灯的话,外头那些粉丝就会知道李俏白所住房间的位置,而一旦被她们知道位置了的话,其中一些最为疯狂的粉丝就会想尽各种办法窥看李俏白的房间。
即便那房间的窗帘紧紧拉着,粉丝们也能凭借可怕的想象力想象一晚上。
所以进房先拉窗帘,是一位合格偶像的基本素养。
干妈走后李俏白一头倒在了床上,他摊开双手呈大字型的望着天花板。他非常厌恶半岛酒店那装腔作势的复古装潢,无论它复的是“西欧的古”还是“中国的古”他都厌恶。
还有大堂里那愚蠢的巴洛克顶雕,房间里自作聪明的红漆香皂盒,以及现在手里的这把房间钥匙。
钥匙上特有的铜锈味闻得都叫人头晕。
滴滴两声,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微信消息。
Sunny: Ready?
俏白:HO!
Sunny:那老地方等你,么么哒。
俏白:HO!
Sunny: 刚才看了你在长城上的走秀,帅死了,看的宝宝心里好激动。
俏白:HO!
Sunny: 那你快来吧,宝贝老公。
俏白:HO!
李俏白放下手机,他并不是第一次和女粉丝约会,对于如何赴约,约会中要干些什么他有自己的一套办法。相比起正儿八经的谈恋爱,这种偷偷约会的感觉更让18岁的李俏白兴奋。
这种兴奋几乎类似于毒瘾,让他欲罢不能。
他拉开双肩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套早准备好的行头。那是一套蓝色工服,胸口和后背还印着“卡莱电气”四个字,李俏白换上这衣服再戴上印着卡莱电器LOGO的帽子。
在镜子前照了照,这样一来全能偶像的气质已经消去六七分了,再戴上一次性医用口罩,就只剩一双眼睛还能认出是李俏白了。
但外头月夜昏沉,又有帽檐遮挡,再加上适当的演技,他完全不相信能有人认得出他来。
如果有,那就是缘分了。
换装完成,李俏白揣上钥匙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走廊很安静,他在等电梯时从电梯门上又一次确认自己的装扮。
怎么看都像一个“莱卡电气”的维修工,说明星身上有独特的气质那全是糊弄粉丝的,再大的明星穿上平常人的衣服也就是平常人,只要他不特别显示出昂首阔步的自信,或目光炯炯的眼神,走路弯着点腰,垂着点头,是不可能被认出来的。
李俏白很有信心的下楼。
一到大堂,半岛酒店那令人厌恶的复古感就扑面而来,外头依旧有大批粉丝包围着酒店,只不过她们的呼喊已不像刚才那样激烈。
正门没办法走,李俏白走向东侧的侧门。侧门一样有保安守卫,外面一样是粉丝包围,只不过数量不那么多也不那么起眼。
李俏白轻叹口气,拿出演员的功力来自然的走向保安,他轻轻推开保安,嘴里吐一句“不好意思”。保安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对于要出去的人他们不会阻挡。
门外聚集的粉丝依旧在望着酒店大楼,观察每个窗户的动静,讨论李俏白可能入住的房间,没有人在意走出来的电气维修工,即便有人在意了也只是瞟上一眼,而后迅速将注意力转向酒店。
李俏白偷笑着,这些自称要对自己一辈子忠诚的粉丝还是没办法认出自己来,他为自己的诡计又一次成功而洋洋得意。加快脚步,迅速脱离那是非之地。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俏白:Success !
Sunny: 顺利潜逃了?
俏白:Where R U?
Sunny: Y HEART。
俏白:HO!
Sunny: 红色保时捷,就在酒店前面的红绿灯下面。
俏白:IC。
Sunny: 宝贝老公,我怎么没看见你?
俏白:莱卡电气。
Sunny: Excuse me?
俏白:莱卡电气正向你走来。
坐在保时捷里的女人探出脑袋一看,被一个穿蓝色工服的男人吓了一跳,那男人两手捧起她的脸,她吓得差点大叫起来。
“你瞎啦,这么大几个字看不见。”李俏白指指自己胸口的字。
“你怎么这回又换打扮?”
“用老梗不是我的风格嘛。”
“快上来。”
李俏白一上车就被这女人搂着脖子一阵热吻,这个女人叫沈韵,和李俏白同岁今年也是18,10岁时全家移民澳洲,她和李俏白是在澳洲的一场商业晚宴上认识的,李俏白15岁出道,她说她从15岁就开始迷李俏白了,迷了三年,是他的忠实粉丝。
“今天吃了什么,嘴巴里那么香?”李俏白问。
“你猜啊。”
“抹茶冰淇淋?香草巧克力?”
“全错,是青提麻薯。”
“什么玩意儿?”
“要吃一个吗?”
“刚才在你嘴里吃过了。”
沈韵幸福的笑了,发动保时捷按照导航仪的路线驶往“BLUE-Eighteen”。
“蓝色18”是近期才在国内一线城市发展起来的情趣酒店。
“老公你干妈呢?”等红灯时沈韵问道。
“在减肥吧。”
“减肥?她都胖成那样了还想减肥啊?”
“梦想总是要有的,虽然永远成真不了。”
“要是他知道你偷偷跑出来你是不是完蛋了?”
“嗯,可能会把我从8楼推下去。”
“为什么是8楼不是9楼或者10楼?”
“因为天华集团的楼就8层。”
沈韵不是很懂李俏白讲的笑话,不过她迷迷的一直看着李俏白的侧脸,直看到后面的车猛按喇叭。
“老公你真帅。”
“不帅能有一亿粉丝?”
“都是僵尸粉。”
“吉尼斯认证过的。”
“都是僵尸粉!”
“好啦乖,快开车。”李俏白伸手去摸女人嘴唇,被女人一口咬住。
她咬着那根手指,笑着踩下油门。
车子疾驰,李俏白跟着车内音乐舞动,他喜欢这种偷情似的罪恶感,以及无拘无束的自由感,这两种感觉相混杂带给他极大的快乐。
他不讨厌当明星,也享受众星捧月的愉悦,但偶尔切换成一种“罪恶模式”违背公序良俗,背叛亿万粉丝,同样让他着迷。
要说他爱沈韵,那是笑话,沈韵可以换成任何女粉丝,只不过幸运女神降临到了她头上,让她和李俏白走到了一起。
BLUE-Eighteen位置隐蔽,外观看起来和普通的商务酒店没什么区别,但这家酒店的秘密隐藏在地下和内部,你能直接开着车走地下道进入酒店,在地下道的一侧你不用下车即可同一边的酒店服务人员进行入住登记。
李俏白当然不会用真实的身份证,酒店服务员对于开保时捷的人也不会查的很细。
沈韵接过IPAD在房间类型的页面上划了两页,而后选择了“水上乐园”交还给服务员。
前面的门打开,车驶入停车场停下车后径直乘坐电梯上楼。
“水上乐园是什么?”李俏白问。
“我也不知道啊,看着满刺激的。”
刺激。
他喜欢刺激。
你见过有滑水道的酒店房间吗?
四条高3.5米的盘旋水道矗立在房间四周,四条水道最终都汇集到房间中央的“圆形泳池”,圆形泳池直径五米,而在“泳池”上方一个木桶缓缓蓄水,等水蓄满后就倾盆而下。
犹如日本庭院中的“添水”。
“COOL,COOL,COOL!”李俏白边喊着边环顾四周,“太酷了这设计。”
“哎,还有水上跷跷板。”沈韵坐上跷跷板用力蹬了几下,每次跷跷板落下就会从下方喷出小水柱。
“墙上这么多按钮是干什么的?”李俏白手握拳敲下其中一个。
滋滋两声,从墙上的小洞里随机喷出水来,将他一身电器维修工服浇湿。
“有意思。”
“老公来陪我坐跷跷板。”
“来啦。”
两人坐上跷跷板,每次上下都有水柱从不同方向射来,沈韵大叫着衣服头发全湿了。
“那里好像有泳衣。”李俏白指向乐园一侧的卫生间,卫生间里一个柜子上写着“泳衣取用”字样。
柜子里的泳衣有十几套,都是全新的未拆封,但说是泳衣也有点牵强,因为其裸露程度比最夸张的比基尼还要暴露,有种几乎就是除了三点不遮其他全遮的款式。
“这套怎么样?”李俏白笑嘻嘻的拿起一件问,“三点不遮其他全遮。”
“呀好丑。我喜欢这套,骄阳似火。”
“这套也不错。”
“那就这套。”
“老公呢,你穿哪种?平角的还是三角的?”
“不穿。”
“啊?”
“不穿,HOHO。”
李俏白跳出卫生间,又满意的看一圈外头的滑水道,跷跷板和头上的木桶,以及不知哪儿会喷出水来的墙壁。
可美中不足的是……嗯,他想美中不足的是没有酒,可这种酒店里怎么可能没有酒,更夸张的酒店里连冰毒都有。
他走进里间睡觉的卧室。
卧室布置成沙滩模样,墙纸碧海椰风,他瞧见了在一侧矗立的冰箱,冰箱上写着“酒精饮料取用”。
果然。
啤酒、红酒、洋酒、果味酒,应有尽有。不过还是想喝香槟。
李俏白脱了全身衣服只剩条内裤,提着瓶“巴黎之花”走出来。
出来的一瞬间,他愣了三秒。眼前的沈韵并没穿她喜欢的那件“骄阳似火”,她穿的是“薄如蝉翼”,那连身泳衣材质特殊,一沾水就若隐若现,那女人正若无其事的坐在翘翘板上,像一个高中女生回味童年时光似的,纯真的看向他。
纯真的眼神,若隐若现的身体,正值18的李俏白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些,他抓着香槟酒扑向女粉丝。
沈韵叫着逃到墙角,被李俏白一把抱住。
两人激烈的拥吻,不时能听到牙齿相互碰撞的声音,此时女人身上的每一处都显得“美味无比”,强烈的性.欲无法遏制的传输到指尖,唇间,鼻尖,甚至是脚尖。
沈韵感觉到李俏白心急如火的欲望,恶作剧似的按下墙壁上的按钮。
一柱水射来,水流不大还暖暖的,但却将李俏白浇醒了些。
是啊,这么有意思的事就这样草草交合,岂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的房间,和这么好的香槟了吗?至于身边的女人好不好,他没考虑她。
自认恶作剧成功的沈韵笑着爬上滑水道,李俏白拇指按着香槟木塞,拉开瓶口锡纸,另一只手旋转瓶身。只听“噗”的一声瓶塞飞出,香槟喷涌,香气在水上乐园弥漫开来。
李俏白爽快的往嘴里倒上一口,滑梯水道上的沈韵也赶紧过来凑一口。两人就着香槟又接吻一阵,互相喝对方嘴里的香槟似乎是一件和交互体液同样快乐的事。
“老公跳舞!”
“对,跳舞!不能忘了跳舞!”
“哇哦。”
“MUSIC!”李俏白喊一句,可哪有MUSIC,“哎,MUSIC呢?”
“我找找。”
沈韵找到嵌在屋角墙壁里的数码控制台,她在液晶屏幕上选择歌曲,猛然她发现不光能选择歌曲,还能选择屋里的灯光。
她按下“夜店”二字,刹那间水上乐园风格突变,一片漆黑中八道光束灯从八个方向打来,光束由程序控制交织成让人迷幻的光网,并不时变幻着蓝银紫白红五色。
李俏白站在房间中央的圆形泳池,再次高举右手大喊“MUSIC!”
这回上帝听到了他的呐喊,播放了一首LMFAO的《Party Rock Anthem》。
音乐、灯光、香槟,让现场气氛瞬间爆炸。
李俏白跳起他擅长的“鬼步舞”,沈韵激动的大叫,完全被泳池中穿条三角裤,跳鬼步舞的男人所征服。她没办法再安静下去了,屁股一用力滑下水道,滑到李俏白胯下。
她对他胯下吻了一阵后也同李俏白一起跳起“鬼步舞”。
Shake That!
Everyday Im shuffelin.
起源于澳洲的鬼步舞,让他们都想到了在澳洲相识的时光。
于是借着回忆、音乐、灯光和酒精,李俏白让沈韵跪在自己面前,脱下内裤,让她服务。
这是一种强烈的身心灵的刺激,不光来自于性.欲,更来自于占有、自私、低贱等多种复杂的情绪,而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李俏白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
全民偶像。
他脑中浮现出万人演唱会上拼命尖叫的粉丝,以及跪倒在自己胯下用心服务的女粉丝,这两种同样属于征服的力量,激荡出火花的方式却不一样。
前一种征服感来自大脑,后一种征服感来自大鸟。
李俏白垂下两只手,摁住胯下的那个脑袋。
快感。
头顶积满水的木桶“哗”的倒下水来,将李俏白淋个通透。
音乐转换成BLUE的《ALL RISE》。
忽然间恐惧在心头开出了一朵花,不知从哪儿来的恐惧从心头扩散开来,并且很快袭遍全身。
恐惧,是和快感一样人类无法抵抗的最原始的情绪。
而且,那是对于死亡的恐惧。
当你被枪指着脑袋,当你被医生宣告肝癌晚期,当你孑然一身站在18楼天台,那时由心头开出的恐惧之花会在一瞬间袭遍你全身。
没有人能抵挡的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李俏白也是。
可他明明正享受着女粉丝的用心服务,喝着巴黎之花香槟酒,对于死亡的恐惧又怎么可能找上他?
对此他自己也不解,但这,并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在演唱会的时候也这样,突然之间心仿佛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犹如在山顶上茫然俯视生命的渺小。
他称这种情绪的猛然变化为“那东西”。
“那东西”又来了。
死亡的恐惧完全盖过性.欲和控制欲,她的大鸟在女人的口腔里软了。
沈韵抬起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李俏白,李俏白也失魂落魄般的用嘴喘着气。沈韵还以为是自己的服务不到位还想进一步努力,但很快的李俏白推开她,退到一旁的水道滑梯上坐着。
不停往嘴里灌着香槟。
死亡的恐惧真的很可怕,它仿佛在噬咬着你的每一个细胞,让你对一切事物都感到绝望
“老公,怎么了?”沈韵坐到身边战战兢兢的问。
“好吵。”
“什么好吵?”
“音乐。”
“那我把音乐关了。”
“好刺眼。”
“灯吗?”
“嗯。”
“那我把灯也关了。”
音乐和灯都关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下来,沈韵坐回水道滑梯边,李俏白缓缓的睡到她怀中,像个孩子睡在母亲怀中一样。
女性的身体,乳.房以及温柔让他涌起的对于死亡的恐惧稍稍好了些,他想每个人诞生之初都是这样被母亲抱在怀中的,而在生命要终结的时刻,也只有这样被女性抱在怀中,才能慰藉那死亡的恐惧吧。
不明所以的沈韵轻轻抚摸着李俏白的头发和侧脸,小声说一句:“老公,你有什么心事的话可以和我说的,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李俏白沉默着,但他能感觉到刚才汹涌而来的恐惧正渐渐退潮,他呼吸变得平缓了,手变的柔软了,心头的恐惧完全退去后并没有马上被其他情绪占据,而是留着一片广袤的空白。
他从女人怀中坐起来,先倒口酒,而后用香槟冲洗自己的脑袋,紧接着李俏白像野兽般大吼一阵。恐怖的死亡离他远去了,充满活力的年轻力与逐步回潮的性.欲又重新占据他的心田。
他开了第二瓶酒,轩尼诗,借助更浓烈的酒精让自己更快回归正常状态。
音乐又响起来了,灯光又闪起来了,大鸟又飞起来了。
女粉丝再一次兢兢业业的为他服务,一会儿等待他们的将是一次两次或者三次酣畅淋漓的姓交,从泳池、滑梯、跷跷板,一直交到床上,直到两人都精疲力尽,被酒精与快感包围着迷醉似的睡去为止。
……
第二天李俏白昏昏沉沉醒来,他看着躺身边的女粉丝心里感到些许厌恶,并不是她丑或是睡相不佳,而是他根本不爱这女人,一早醒来瞧见自己不爱的人光着身子躺旁边,没办法不厌恶。
他套上蓝色工服确认半岛酒店的钥匙还在口袋里,而后走出卧室。
外头那昨晚疯狂的水上乐园,如今看来也很恶心,泳池上漂浮着的透明泳衣和空酒瓶,地板上不知谁的呕吐物混杂着酒精的酸臭味,水道滑梯和跷跷板上粘附着残有精叶的避.孕套。
虽然李俏白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所为,但他此时却更加感到躺在里面的那个女人是多么的低贱和恶心了。
他匆匆跑出酒店,坐上在门口候客的出租车。
第四章:温柔一秒被毁灭(5.23更新)
李俏白所属“耀宇文化经纪公司”是天华集团旗下的一家控股子公司,其中李俏白已然成长为“耀宇文化”的标杆人物,随着他的窜红,连母公司“天华集团”的股票也水涨船高。
非要比喻的话,李俏白何止是公司里最会生金蛋的母鸡,他生的简直是钻石。
GMC保姆车停在天华集团大楼前广场,早守在门口的娱乐记者像抢食的鲤鱼般唰的围上来,大楼里冲出来的保安边阻挡着摄像机和手机边将李侨胞保护起来。
“俏白!长城上的霸王秀都红到国外了,你感觉怎么样?”
“俏白,有人说你狠狠扇了外国人的脸,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俏白,在拿下唱歌、电影和跳舞之后你是不是要进军时尚界了?听说法国FORD已经向你发出邀请了是不是真的?”
各式各样的问题噼里啪啦的砸过来,李俏白带着太阳镜始终保持微笑,15岁即出道的他太知道怎么对付这群记者了,更知道什么样的回答是最得体的。
他停下来摘下太阳镜舔舔嘴唇说道:“长城上的霸王感觉确实挺好的,中国的文化和时尚不应该只是中国人的,我只是给他们展示了这一点,没什么了不起的。要说了不起,我希望大家别忘了设计霸王这套服装的范放舟老师,他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
“另外如果时尚圈还有邀请的话,我当然会去,我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能推广中国文化的场合,我很高兴当一个中国人,我觉得我们的文化都很棒。”
话讲完周围的记者还要不停追问,保安再次将他保护起来,一路护送进集团大楼。
在VIP电梯前李俏白回过头冲外面的记者点头致谢,同时摆出几个酷帅的POSE好让他们拿回去当新闻图片。
这才是专业偶像。
VIP电梯直达公司8层,身材娇好的电梯小姐激动的与李俏白合影。
出了电梯两侧的办公室一个比一个忙碌,李俏白好奇的看着这些人,他们拿着电话,打着电脑,喝着咖啡,深皱着眉,每天赶来此处履行他们作为“社会人”的义务,着实可怜而有趣。
他们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像极了巨大蚁穴里的一只蚂蚁。
董事长办公室,董事长秘书“罗蔓”来开了门。
今天罗蔓也是一身靓丽的职业女性打扮,身上喷着阿玛尼挚爱香水,李俏白冲着她笑,指了指自己的右侧鼻翼。
“发了个东西,你这里。”他说。
“嗯,火锅吃出来的,一吃火锅就发。”
“那就别吃啊。”
“很快会消的。”
干妈在前面喉咙不舒服的咳嗽一声,李俏白和罗蔓一块走过去。
江立永在前头若有所思的捻着一串手珠。作为老板江立永这个人并不难相处,他身上除了有商人的精明和狠辣的手段外,还有一股子江湖气,他不会跟你摆老板架子。
一次集团运动会公司十几位高管拔河,站第一个的江立永用力过猛,裤裆上的线崩了,直接露出一条黑内裤。大家都笑翻了,他自己笑的最大声。而后他当着周围几百名员工的面索性脱了裤子,就穿一条三角裤继续拔河,拼尽了全力,还是输的四脚朝天。
他就是这么个老板。
对内和员工打成一片,对外目光长远,下手狠辣。
“哟,俏白,来啦。”江立永下巴一点,算是和李俏白打招呼。
“干爹。”
“昨天我跟你妈打电话,还跟她吵了一顿。”江立永嚼着口香糖过来说,“你妈竟然要你去读大学,我说她死脑子不转弯,大学是什么鬼地方,出来的全是庸才,真正的天才要不退学,要不跳过大学直接进研究院了,大学啊就是生产高级机器人的地方,这机器人呢就是为了运转整个社会而生产的。可你妈哪懂这些啊,老知青一个,我把她骂了一顿,让她趁早打消这念头,别再来打击你的信心。”
李俏白苦笑,他的亲妈是标准的北京妇女,有事没事就喜欢和人胡侃,自从李俏白大红大紫后她就时不时的要招惹同样是北京人的江立永。
江立永继续道:“俏白你是天才,不是庸才,天才懂吗,不是趴在桌上做他个一百零八万道题,还他吗一题都不会错的,更不是在实验室里研究个项目旷日持久,十年二十年拿个诺贝尔奖的。天才,是有一呼百应的能力,是能让一群人死心塌地追随你的能力,是你再穷再苦眼睛都能放出光的能力。而俏白,你就是天才。”
“……干爹,你就别再吹我了,外面的人也都在吹我,我总感觉全天下的人都在吹我。”
“那就是你的本事咯,而且呀我也不是吹你,瞧瞧你上礼拜在长城上的表现,那派头那气势,吓退八国联军,给老祖宗长脸了。”
“那都是衣服设计的好,桥段安排的好。”
“不不,你是天才,是天……”讲到这江立永突然打住,他跨前一步,上下仔细打量李俏白一番,忽然问一句:
“你小子是不是有性.生活了?”
李俏白脸一下就红了,徐春华立马说道:
“江总你胡说什么,俏白整天在我眼皮底下,哪来的性生活。”
一旁的罗蔓窃笑。
“不对,我跟你说徐春华,不管男女,有了性.生活之后他的精神面貌就会不一样,这是有科学根据的不是我瞎说的,有性生活的男女体内分泌的激素会更活跃,皮肤会更好眼睛会更亮,你如果仔细观察是可以观察的出来的。”
江立永果然是老江湖,无论是社会经验还是观察人的能力都与众不同。
“俏白,你啊也十八了有需求也正常。”江立永以父亲似的口吻说,“可要是被粉丝知道了可要出大事。”
“我没有那个啊。”李俏白一口否认。
江立永沉下脸像在观察李俏白是否在撒谎,对他来说李俏白已是公司的“钻石招牌”,要是李俏白出了些什么事那不仅会影响到公司形象,更会直接影响到公司股价。
所以他才编造了什么“性生活可以从脸上看出来”的谎言来试探李俏白,他需要亲眼确认李俏白在私底下的生活没有瑕疵。
而确认的结果不是“太妙”,多年的社会经验和观察人的经验告诉他,这孩子很可能是在撒谎。
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罗蔓拿起来讲了几句后说:“江总,她们到了。”
“哦,让她们进来吧。”
罗蔓走去开门,几人向门望去,只见走进来的是两位外国女性,两人的年纪都在四十多岁,哦不,穿米白色西装戴珍珠项链的那位可能有五十岁了。
江立永上前欢迎她们和她们握手,几人在组合沙发上落座,罗蔓冲泡来中国茶招待。
“哦俏白,来,过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这位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区域办事处干事,花罗琳女士,是这么念吧?”
花罗琳和善的点点头。
“而这位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亚太儿童早期发展研讨会的会长,朱利安女士。”
李俏白和两位握手,不过他还是不知道她们是干什么的。
江立永说:“俏白,这次两位女士过来是想让你担任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中国地区亲善大使。”
“大使?是干什么?”
“简单的讲就是参与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在中国的慈善活动,宣传儿童健康、教育等方面的行动。”花罗琳女士用流利的中文说,“李俏白,我们知道你现在在中国的影响力很大,有一亿粉丝,所以我们希望你来担任这个大使,可以让我们的工作更有影响力,也更顺利。”
十八岁的李俏白想说一句,“我也是个孩子啊”可看看左右的江立永和干妈,都是一副已经替他决定了的态度。
“希望你能接受我们的邀请。”朱利安女士说。
“那是我的荣幸。”即便心里不情愿可也不可能拒绝,“能为联合国工作,听上去就满Cool的。”
“那你能抽出点时间来了解一下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精神,和已经在进行了的慈善活动吗?”
“当然可以。”
“还有我们将在下周召开亚太儿童早期发展国际研讨会,在那个会上我们会宣布您作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中国大使,会议的流程和任命仪式,也希望李俏白您能够了解一下。”
“没问题。”李俏白如此说着,可听老外您您您的称呼自己,也怪变扭的。
随后两位洋女士对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做了相应的介绍,李俏白装作认真的听着,可他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
江立永找他来原来就是为了这事,担任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中国大使,当这个大使一方面可以更好的提高李俏白在国内的形象,另一方面也为他走向国际舞台打下一个基础,毕竟联合国大使的名头挂在头上,全世界哪个国家不知道联合国的?
江立永这算盘可谓打的又好又精。
下午李俏白和干妈、罗蔓一起进港式餐厅吃东西,为了不引起骚动,他们从餐厅后门直接进的包厢。
李俏白反戴着棒球帽和罗蔓聊新电影的事,他主演的第五部新电影将于下月上映。
在聊得过程中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拿出瞟一眼,全是沈韵发来的微信消息。
老公最近怎么样?
为什么不理我?
老公宝贝你在干什么呀?
想你了。
你再不理我我生气了。
两天了你没理过我。
……
今天是你不理我的第三天,能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
第四天,我的心好痛,好难过。
……
第五天,你在哪里,我想去找你。
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
李俏白退出微信,将一只蒸饺放进嘴里。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麻烦,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为什么爱一个人能爱到难过的想死,他不理解。可他理解那女人越是这样找他,他越烦。
自从上次“水上乐园一夜”后李俏白已经决定甩了这女人,这种女人爱的太低贱,连带着李俏白都觉得自己也低贱起来。
甩了她,反正等到下次性.欲再来的时候微信上另找一个粉丝即可。
“喂,发什么呆,在想什么呢?”罗蔓朝他面前挥挥手,“蒸饺放嘴里半天了一动不动,干什么准备生吞下去?”
“太烫。”
“少来了,心里在计划着什么事吧?”
李俏白嚼了一阵吞下蒸饺后说,“我想请罗蔓一块去看电影。”
罗蔓听了有些吃惊,但也满高兴的,说道:“噢?你要撩我?”
“好想和你一块看电影。”
“可是我比你大十二岁哦,整整一轮。”
“可是我也真的很想和你一块看电影。”
坐在一旁的干妈用眼角瞟着李俏白,喝口鸡汤。
“你要是请我去看电影打算挑什么片子呢?我可不喜欢看你拍的那些低俗青春剧哦。”
“我们可以一起看艺术片,或者文艺片。”
“你看了不会睡着?”
“睡着了也开心。”
干妈将一只鱼丸“啪”的塞进李俏白的嘴里,让他适可而止,坐对面的罗蔓笑个不停,她笑起来才能瞧见眼角的细小皱纹。
三十岁女人特有的细小皱纹,是那么的迷人。
忽然手机又震动起来,连续几天的消息不回,沈韵总算忍不住打破两人“不通话的约定”,打电话来了。
李俏白关了手机。
然而手机不可能一直关,因为要玩手机上的游戏,而他李俏白也不知道手机有黑名单功能,他还从没将人拉进过黑名单。所以只要手机一开,不用五分钟,那女人必定施展连环KALL技法。
不胜其烦。
而沈韵发来的消息也越来越露骨。
老公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我一夜没睡,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你,全是和你开心的时光,想起那些时候我就很开心,然后更难过。
我哭了一夜。
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好不好,理理我好不好?
我想死。
……
李俏白白天要练新歌和舞蹈,为年底的演唱会做准备,晚上要跟着剧组飞上海、北京、深圳宣传即将上映的新电影。加上接受电视采访和周刊专访等安排,每天睡眠时间都不足4小时,而且还是断断续续拼凑出的时间。
飞机上睡一小时,车上睡半小时,晚上睡两小时,这些天过的简直犹如打仗,看了沈韵那些恶心的消息虽然烦躁但也实在没工夫去理会。
一周后他的宣传在绕了全国一圈后又回到北京,准备参加一场“儿童早期发展国际研讨会”,光听这会议的名字就知道是多么的枯燥无趣。
由于知道李俏白会来参会,这天大名鼎鼎的“钓鱼台国宾馆附近”实行交通管制,整条街上挤满了李俏白的粉丝,她们穿着统一的服装,打着一致的旗帜,将写有口号的横幅拉在道路两侧的树上。
这些粉丝的组织性和自律性都很强,按照李俏白事先在微博上的呼吁,严格遵守相关秩序,不和维持治安的警察武警发生冲突。
当李俏白的保姆车驶来时,人群如被轮船割开的海浪般朝两侧波散,粉丝们高喊口号,尖叫着李俏白的名字,有些还激动的喜极而泣,由于人太多天气又热,拥挤在一起尖叫的粉丝中有两个体质弱的因缺氧而昏迷,守候在旁的救护人员立马拨开人群进去实施急救。
保姆车好不容易驶进钓鱼台国宾馆,李俏白一下车外头百米外的粉丝爆发第二波沸腾,李俏白冲着跟在旁边用手机直播的助理挥挥手,助理会在斗鱼上直播李俏白参会的过程,目前直播间人数已破三百万。
那是实打实的三百万,不含任何水份的三百万,弹幕多的看不清在播什么,礼物刷的屏幕卡顿严重,服务器压力巨大。
而一踏进钓鱼台国宾馆,外头的喧嚣如场梦般倏忽消失,到底是国家级别的会议场,什么都是一板一眼的,不过就算是这种一板一眼都比半岛酒店那刻意的复古来的顺眼。
李俏白头一次来到这么正经的场合,周遭弥漫着一股肉眼可见的严肃气息,这儿是大人们的游乐场,是冠冕堂皇和口蜜腹剑的集中营,中外来宾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正经”二字。
国家扶贫办公室主任,陈俊。
卫生部妇幼司司长,韩立。
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项目部主任,杨耕。
哈佛大学儿童发展中心高级顾问,琼斯.赛尔。
美国卫生及公共服务部副部长,扎卡尔。
美国国家科学院神经科学研究所所长,弗洛伦斯.克尔。
蓝-赛诺思制药有限公司副总裁,法索里.拉加德。
……
这一位位重要人物在前排就座,从他们的神情来看仿佛一会儿会场里就会演奏Alfred Brendel的klavierkonzer,NO.5了吧。
李俏白和干妈到一旁就坐,上回在公司见过的“联合国儿童基金会驻华代表,花罗琳女士”过来和李俏白打招呼,感谢他的到来。
李俏白不喜欢这些香水味过浓的西方人,陪笑着问好。
不久后研讨会开始,诸位重要人物,知名人士逐一上台发言,你能想象吧,具有强力催眠效果的发言,简直可以录下来成为失眠患者的福音。
坐在旁边的干妈实在是受不了了拿出手机来看,李俏白见状也跟着摸出手机,当然手机是静音的,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最近在APP市场上新崛起的俄罗斯手游很有意思,尤其是一款叫做“发配西伯利亚”的游戏,如果可能,李俏白能坐马桶上玩上一天。
他点开游戏,任凭台上的“大人物们”关心世界和平,人类发展,儿童健康,他更愿意看看被拷打一番的美国间谍被押往天寒地冻的西伯利亚。
不知玩了多久,身旁的干妈打起了瞌睡,台上的发言人换了几位,手机忽而闪烁起来,是短信。
在这年代会发短信给你的除了诈骗犯还会有谁呢?
哦,忘了还有一位,可怜的粉丝情人,沈韵。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万般无奈下沈韵只好采取这种原始的方法来向“亲爱的老公”诉说衷肠。
但她这“衷肠”诉说的人毛骨悚然。
“我要把我们的照片发到网上去。”
李俏白心里一紧,他不记得和这女人拍过什么照片。
他每次和女粉丝发生关系,行事都很小心,不拍照,不录像,就是怕留下这些一夜情的证据而惹麻烦。至于微信上的聊天记录,完全可以说是伪造的,要伪造微信的聊天记录可比伪造照片、视频简单的多。
于是他确信,这女人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手上不可能有和自己亲昵的照片,她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自己理理她的一种手段。
贱女人。
然而才这样想没多久,一张照片就以短信的形式发送过来,李俏白看了一眼后,心脏都感觉被扎了一下。
这不是什么比喻手法,是真的感觉心脏被针扎了一下的刺痛。
照片上李俏白两手抓着沈韵的左乳.房吮吸,沈韵身材呈S型的拿着美拍手机对着镜子拍照。
操。
李俏白完全不记得自己被拍过这样的照片,而且从拍摄方法来看完全不是偷拍,自己在吮吸乳.房的同时肯定注意到了沈韵拿出手机在拍,但自己却没有阻止,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他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在情趣酒店的水上乐园套房,喝的是巴黎之花香槟,听的是LMFAO的《Party Rock Anthem》,然后……
然后“那东西”来了。
对于死亡的恐惧转眼间横扫一切七情六欲,李俏白缩在沈韵的怀中许久,等待那恐惧的感觉退去后又开了一瓶“轩尼诗”。
对!一瓶酒精含量43度的轩尼诗,为了彻底扫去刚才恐惧的阴霾,李俏白喝了不少这酒,然后沉溺于疯狂的性.爱之中。
本来十八岁的他酒量还不错,可那天晚上因为感受到了“那东西”喝了过量的酒,而造成大脑断片了。
所以当沈韵拿出手机拍摄时,才会看见了却不加阻止,任由她拍照。
想明白这些的李俏白有些慌了,如果沈韵真拍了照片甚至还录了像的话,这些东西一旦流出去,那自己的演艺生涯岂不是要完蛋了?
即便不完蛋,即便最死忠的粉丝“不听不传不信”一口咬定这些照片和视频全是伪造的,那其她不那么死忠的粉丝呢?
即便自己的演艺生涯不完蛋,也将折损大半。
李俏白的鼻头沁出了汗。
“别做蠢事。”两周内李俏白发给沈韵的第一条信息。
“你终于肯理我了?”
“你拍了多少照片?”
“很多,都是我们爱爱的时候拍的,还有视频呢,嘻嘻。”
“你想要干什么?”
“我想见你。”
“不可能。”
“为什么?”
“我们结束了。”
“我做错什么了啊,为什么要结束啊?”
“我不爱你了,就这么简单。”
“那你爱上谁了?”
“我谁都不爱,想一个人静静。”
“骗人!我们明明那么开心的,我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是你的事。”
“我手上有我们的照片和视频。”
“你到底要干嘛啊?”
“我也不知道我想干嘛,就是想你,为你哭了好几天,难过死了。”
“你如果爱我,就别做伤害我的事。”
“可你伤害了我!对了,我再发几张照片给你吧,还有视频,我发你微信,我马上要去医院吊盐水,不能和你聊太久。”
“你病了?”
“对!上微信。”
李俏白登陆微信,先后收到十张照片,两段三十秒的短视频,这些照片和视频的丑陋程度逐层递增,李俏白看的脸色发白。
“说吧,你想怎么样?痛快点。”
然而对方已经下线,这贱女人一定在发了视频后享受起操控李俏白的感觉了,她十分清楚这些照片对李俏白意味着什么,所以在发了它之后潇洒的下线,也要李俏白尝尝这两周来自己找不到人的,心急如焚的感觉。
操!操!
此时,主持人拿起话筒,如此说道:
“好,接下来让我们有请‘联合国儿童基金会驻华代表,花罗琳女士’,以及中国年轻的全民偶像李俏白上台。”
李俏白赶紧收起手机,抹一把鼻头的汗,先上台的花罗琳冲着他微笑。
李俏白站起来,然而才走一步,就立马摔到。
他的双腿完全是软的。
会场内有人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国内外媒体的镜头齐刷刷的对准这位摔倒了的全民偶像,李俏白很尴尬,很窘迫,但多年积累的偶像经验让他很快反应过来,并玩笑似的说一句:
“坐太久了,腿都麻了。”
干妈要来搀扶,被他拒绝了,他又对着镜头说:
“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的话,还怎么帮助小孩子呢?”
李俏白撑着一旁座椅爬起,就像一个拆了固定器要靠自己力量再次站起来的残疾人,会场里响起掌声。
弄不懂有些人的脑子,不过是因为腿麻摔倒而已,有什么好鼓掌的。
李俏白上台,脸色依旧发白,后背出了不少虚汗。
花罗琳女士说:“通过一系列面向贫困儿童的工作和活动,保护和促进儿童在营养、健康、体育、教育等多方面的权益,联合国儿童基金会需要像李俏白先生这样的中国的大明星参与进来,让更多人认识到投资于儿童早期发展的重要性以及公平性。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大使在我们开展的宣传和倡导工作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可以帮助我们为儿童发出强有力的声音,以确保儿童的利益得到优先考虑。”
话筒交到李俏白手上,他事先背过一段要讲的话,现在他努力将这段话从混乱的大脑里挖出来。
“我很荣幸能担任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中国大使这一角色,和儿童基金会一起推动孩子的早期健康发展对我来说是项极为光荣的工作,我将担负起这份责任,力争让每一个儿童都能够享有他们的基本权利,特别是贫困山区和农村的儿童,我会尽全力帮助他们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开端。”
在掌声与照相机的快门声中,花罗琳女士将任命书交到李俏白手中,李俏白双手接过。
两人一起在媒体镜头前展示任命书,李俏白尽最大可能的表现自然……
在回去的保姆车里李俏白躺着一动不动,干妈瞧出来他不舒服,取消了晚上的专访活动。这些天以来李俏白确实太累了。
他将李俏白送进“馥景花苑”,这是一处安保和保密措施做的很好的高档小区,国内几个一线明星也都在这里购置房产。
“脸色这么差吃了药好好睡一觉。”干妈如此嘱咐着,“我一会儿还要去跟人家打招呼,重新安排你接下去的活动。要么,把你妈叫来?”
李俏白眯着眼,“别叫她了,叫她来她又要担心又要唠叨,我睡一觉就没事了。”
“嗯行吧,来把药吃了,看你吃了干妈就走。”
李俏白含着药片吞口水,又狠狠咽下去。见如此徐春华才提着包离开。而徐春华一走,李俏白立马吐出嘴里的药片,同时拿出手机找沈韵。
“说吧,哪里见面。”
“你态度那么差我不想见你。”
“搞什么?你在搞笑吗?告诉你别闹了,你这样对谁都没好处,我跟你也无冤无仇,大家有过一段开心的日子就行了,你别弄得以后朋友也没得做。”
“我头痛。”
“你不是去吊盐水了吗?”
“吊完还是痛。”
“你在哪?”
“家。”
“澳大利亚?”
“对。”
“行了说实话吧,别浪费大家时间。”
“你哄哄我。”
李俏白真想把手机从窗口扔出去,这个贱女人得寸进尺,但转而一想那些照片和视频都在她手上……算了,忍一忍先哄她见面再说。
“那我来看看你,这些天可能我也有些做得不对的地方。”
“哦?你知道错了?”
“嗯,我不该把你扔在一边的,可我也真的很忙,你一定也知道我这一个礼拜跑了全国十几个地方宣传电影,跑得我也头昏脑胀的。”
“那你喊我一声,我就告诉你我在哪里。”
“喊什么?”
“喊你在床上喊我的。”
“宝贝老婆。”
操。
“宝贝老公,我在河滨花园7号6A座。”
“你租的房子?”
“自己家里的。”
“哦我马上来。”
李俏白揣上手机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自己这样子上街不可能走出100米,他被沈韵这贱女人气疯了,于是只好再回到房间找了一套旧T恤、二手牛仔裤、破边跑鞋,戴上帽子和口罩,在镜子前确认不像自己后才敢出门。
在小区门口拦了出租,前往战备路的河滨花园。司机正在听音乐台,放的是不知名歌手演唱的歌曲。
这女歌手唱到:
踏上一千万人的孤岛,
为生存工作到老。
走向上帝身边的羊羔,
紧闭上双眼的祈祷。
刺痛耳膜的音爆,
一生庸碌的咆哮。
……
唱功不怎么样,却能上电台推广,他觉得这女歌手一定和不少人睡过。
还不如放自己的歌。
来到战备路李俏白一路低头走进河滨小区,来到7号楼前按下6A座的通话键。
“来啦,谁啊?”
“开门。”
走进电梯李俏白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思索着一会儿要怎么办。
他觉得该直接点,干脆点,进门就问那贱女人要东西,她不给就抢,手机、电脑、内存卡都找一遍,以那女人的智商藏不了东西,就算藏了也能找到。
对,干净利落点,不拖泥带水,跟她快点完结,也好物色下一个目标。
李俏白下定着决心走出电梯,左右两边都只有一户人家,他走向A座,防盗门虚掩着,他走进去却不见人,但从屋里弥漫着的恶心香水气味判断,那女人一定是躲起来了。
李俏白先关了防盗门,他没心思玩捉迷藏,于是拿出手机拨打电话,不一会儿客厅左侧的柜子里就传出铃声。
沈韵惊喜的从里面跳出来,拿出放在睡衣口袋的手机。
“宝贝老公你好聪明。”她扑上来要抱李俏白,从前迷人的胸部此时看来有点恶心。
“东西呢?”李俏白不带语气的问。
“什么东西?”
“照片,还有视频。”
“有吗?没这些东西。”
“你最好别惹我。”
他用手指着女人,女人也不示弱,才甜蜜一秒的气氛立马剑拔弩张起来。
“你要甩了我对吗?你不能甩了我,你甩了我我就把东西放到网上,让你身败名裂。”
“我身败名裂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能没有你,这几天找不到你我都难过死了。”
“难过是你的事,东西拿出来。”
“没有东西。”
李俏白沉下脸一把抢过女人的手机。
啊你干什么?沈韵叫着要抢回来,被他狠狠推到墙上,这一下推的很重,沈韵马上痛的哭了。
可李俏白哪里理她,先看手机里的内容,找到那些照片和视频后将手机电池和内存卡取出,跟着把手机夹在房间的门缝里,再用力一甩那门,噼啪两下,手机几乎被夹成两节。跟着他又将夹碎了的手机从六楼扔下去。
一台手机,解决。
接着是一台苹果手机,然而苹果手机不方便拆卸,李俏白决定直接塞包里带走处理。
跟着是电脑,因为是不常回来的家,屋子里只有一台粉色的MacBook,此时他也懒得看电脑里是不是有照片或其他东西,一样塞进背包。
而后他开始每个房间每个抽屉的搜索,搜索可能有的相机或U盘,这房间里一切可以转存数据的东西他都要带走。
正在卧室里搜着那女人又来找麻烦,她去抢背包将包死死抓在怀里,李俏白拽了几下她都不松手,仿佛那包是她最后的希望,是爱情最后的残骸。
“放手!”李俏白吼着,“我叫你放手啊!”
沈韵死抓着不放,李俏白索性连人带包一块把她抱起来,又重重砸到床上,沈韵被砸闷了片刻痛苦的在床上扭曲,他抢回了包刚要继续搜房间,谁知道这贱女人又扑上来,用画着漂亮图案的指甲抓李俏白的脸和鼻子。
脸上被抓出两道血痕。
血痕中印出不多的血。
就在这时,“那东西”来了。
难以抑制的愤怒直冲脑际,那不是李俏白自身会喷涌出的强烈愤怒,而是由“那东西”带来的愤怒,一如上回“那东西”带来的巨大恐惧一样。
李俏白面对的仿佛已不是一个下贱的女人,而是一个杀死亲兄弟的仇人,他要报仇,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沸腾了起来,不断喷涌上头的愤怒让他帅气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凶光,
他一把抓起沈韵的头发,再次将她整个人甩到床上,而后李俏白骑到她身上,两只手恶狠狠的掐住她脖子。
此时李俏白全身的力气都用在这两只手上,女人挣扎着、扭曲着,蹬着双腿,她的脸涨的通红,眼球像要蹦出来似的瞪着翻着。
但李俏白全然没有松手的意思,他只恨自己不能更用力的直接掐断她的脖子,强烈的愤怒让他完全失去理智。
很快的,女人不再挣扎了,身体也不扭曲了,腿也不蹬了,屋子里也恢复了平静。
李俏白渐渐松开手,涌上头的愤怒此时逐渐退去,他这才隐隐的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床上的女人一动不动,四周静的可怕。
“沈韵。”他轻轻喊出女人的名字。
“沈韵?”
李俏白探出一只手来,模仿电影里都会有的桥段试探人的鼻息。
但没有鼻息。
一个念头这时才掠过李俏白的大脑。
我,杀人了。
这念头掠过一秒后,李俏白更大声的叫喊沈韵的名字,同时拍她因窒息而扭曲脸,拍她被勒的通红的脖子,最后李俏白竟然疯了似的帮她做起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他用刚刚和掐死女人一样的力道拼命要救活她,按压心脏的手都麻了,朝她嘴里吐气都快吐缺氧了,但全然没用,沈韵没有任何反应。
她,死透了。
感到恐惧的李俏白蜷缩到床的一角,他浑身都在抖,又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杀人了,我把她杀了。万籁俱寂中李俏白背靠着墙,抱着膝盖哭起来,
杀了人的李俏白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哭的伤心极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杀她,为什么要杀她,只是强烈的愤怒在趋使着他。
李俏白想到自己这一辈子完了,想到警察会把他枪毙,想到打120或许沈韵还能救回来,想到打110投案自首或许法庭会轻判。
他在抱膝痛哭的时间里想到很多很多,浑身不住的颤抖。
直到手机在裤袋里响起。
李俏白像惊弓之鸟一样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的摸出手机。
是一条信息。
来自花罗琳女士。
“李俏白先生,感谢您担任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中国大使一职,这是我的手机号码,白天忘了给您了,希望今后我们能一起努力,为世界儿童的健康成长,和接受良好教育做出贡献。”
李俏白苦笑着,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大使……是什么?
他用使不上力的大拇指打开拨号盘,但拨出的既不是120也不是110,而是干妈徐春华的电话。
“喂,俏白,怎么了?”
一听到干妈的声音,李俏白的情绪再次崩溃,又一次大哭起来。那头的徐春华也心里一紧,连声问道:“你别哭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说啊!你说啊!别哭啊!”
………
…………
第五章:过于赤裸的焚尸(5.26更新)
在等徐春华来的时间里李俏白埋在膝盖里的脸没有抬起来过,他恐惧的想了很多,想到自己当明星当偶像的生涯完了,他会最后一次成为全国焦点,而这次的焦点是《全民偶像约炮后残忍杀害粉丝》。
媒体才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在他们眼中收视率点击率才是真相。
而后他会被警察逮捕,会退去所有光环像条落魄狗般在镜头前向全国人民忏悔,跪下来磕头向死者家属道歉。
对,在镜头前,一定要在镜头前忏悔,这是最佳的宣传教育题材。
但这些都没用,在人民法庭上,审判长一样会宣读对他的死刑审判,他不服判决上诉,最高法院维持原判,然后在某天执行死刑。
想到死刑,李俏白身体抖的更厉害,哭的也更厉害,18岁的他在微博上有一亿粉丝,他唱的歌一推出就是各类排行榜冠军,他演的电视剧一上线就点击破亿,他演的电影如果没有十亿票房就算失败。
全国难以计数的粉丝为他疯狂,睡觉前都以他为意淫对象。
但讲到底他只是个18岁的孩子,他的心智、行为和普通18岁孩子没有差别,他喜欢睡女人,睡年轻粉丝,但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而且这回是撞到个“大鬼”,躺床上的女人没了气,就算闭着眼也能感觉到阵阵寒气袭人。
终于干妈来了,他踉跄的跑去开门,进来的徐春华看见李俏白这副模样也是一脸惊慌。
徐春华看见躺在床上的尸体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人已经没救了,况且徐春华脑子里考虑的也根本不是什么救人,而是李俏白今后怎么办。
李俏白完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干妈也一时不知所措,她呆呆愣愣的站在床边,最后只知道拉下一块毛毯盖在尸体身上。
“干妈怎么办,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你别慌啊,你慌了干妈也慌。”
“我该怎么办啊?干妈,我该怎么办?”
“我…我打电话问问看,问问看。”
“干妈你要问谁?你别报警啊,你报警我完了。”
“不是报警,你别喊了让我静一静。”
徐春华拿出手机拨出江立永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江立永的秘书罗蔓。
“罗蔓,江总呢?”
“江总在洗澡,春华姐一会儿我让江总打给你吧。”
“你能把电话给他吗?是急事。”
“急事?”
“嗯,很要紧的事。”
“我知道了。”
罗蔓走进浴室,稀里哗啦的水声从那头传来,之后是江立永的吐水声。
“春华,什么事?”
“江总。”徐春华顿了一秒,尽量保持镇静,“李俏白他……杀人了。”
“……”
“一个女粉丝,拿着跟俏白的上床照片威胁他,俏白杀了他。”
那头的水声停了,空空荡荡的安静数秒,江立永知道,没人会拿这事开玩笑。
“你们在哪?人还有救吗?”
“人都凉了。”
“是嘛…告诉我在哪,我马上来。”
“河滨花园小区,7号楼6A座。”
“在那等着,我马上来。”
“嗯。”
“操。”
电话挂断,徐春华瘫坐在椅子上,不远处的李俏白两眼无神的靠着墙壁,他脑袋空白,形如任人宰割的羔羊。
滞重的空气笼罩下来,天色渐暗屋内的两人一尸寂静无声,直到外头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的来到门口敲门。
徐春华跑去开门,江立永快步走进来,头发都还是湿的。他瞟一眼缩在墙角的李俏白,来到床边拉开毛毯看尸体。
被掐死的沈韵面部扭曲仿佛死不瞑目,她的枕部,背部开始出现尸斑。一阵刺痛划过江立永的太阳穴,他闭了会儿眼睛,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他不带语气的问背后的李俏白。
“你怎么杀她的?”
“……”
“我问你怎么杀她的!”
“掐,掐的。”
“掐脖子?”
“嗯。”
“还有谁知道你来这里?”
“没有人。”
“你确定吗?真的没人知道你来这里?没人跟你来吗?”
“我换了衣服才出来的。”
江立永回头看去,这才注意到靠在阴暗中的李俏白穿的是一件旧T恤和二手牛仔裤,脚下一双破跑鞋。
“为什么掐死她?”
“我……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你他吗突发神经病掐死他的吗?”
“……她拿照片威胁我,说要把照片,发到网上。”
“什么照片?”
“上床照片。”
“照片呢?”
“……”
“我问你照片呢?”
李俏白拉过一个包,包里装着沈韵的IPHONE和MACBOOK,打开手机,抓起死人的手指纹解锁,果然在手机里有不少沈韵和李俏白的亲热照片和视频,那些东西拍的不堪入目,语言不可描述。
江立永的太阳穴持续刺痛,他终于没忍住,将手机狠砸向李俏白,李俏白惊恐的一躲,手机重重砸在墙上。
“你他吗的要搞女人不能长点脑子吗?啊?你有脑子吗?你这双手是干什么的?自己不会解决问题吗?闯这么大祸你要谁来给你擦屁股?”
“……”
江立永对着李俏白,真想一脚踹死他,像李俏白这种小鲜肉偶像,他年轻时能一脚踹死三个。但如今李俏白几乎是耀宇文化的标杆人物,他如果出事“耀宇文化”的股票必然大跌,连带着也会拖累母公司“天华集团”的股票大跌。
而在这收购“星泰”的关键时刻,是决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的。
天华集团的股票若跌破平仓线,江立永将面临上百亿的损失。
江立永想了许久后问道:“照片还有吗?这女人没藏别的地方吧?”
“应该没了,我整个房间都找过了。”
“应该?”
“她家在澳大利亚,没其他地方藏照片。”
江立永又过去看了几眼尸体,这尸体必须马上处理掉。于是他走到阳台上打了两个电话,回来时徐春华拉着李俏白坐到了沙发上。
大约半小时后三个男人走了进来,这三个男人四五十岁,相貌平平,穿着打扮也很简单,走在街上完全就是不起眼的三个人。
江立永用下巴“努”一下床上的尸体,淡淡说一句:“老办法处理吧。”
三人点头会意,从黑色“新秀丽”拉杆箱内取出电影里才看得到的蓝色裹尸袋,三人的动作迅速,手法专业,将沈韵已现尸斑的尸体装入袋中,而后又将尸体呈U型弯曲塞进新秀丽拉杆箱内。
拉上拉杆箱后两人像没事人似的离开,留下另一个处理屋内的各种痕迹。
江立永对留在屋内的那个人说:“想办法把保安贿赂了,我不想看到跟今天有关的任何监控。”
“明白。”
其余人走进电梯,电梯内正播放由李俏白代言的男士护肤品广告,李俏白低垂着头,只听江立永拍下他肩膀说:“一会儿你跟着他们一块去?”
“去…哪,里?”
“他们去哪你去哪,把明天的所有活动都推了。”
徐春华轻轻“哦”一声。
来到侧门,外头的马路上停着辆五六成新的“本田奥德赛”,拉着拉杆箱的男人将李俏白推上车,而后又将拉杆箱抬进车内。
这辆本田奥德赛经过改装,第三排座位全部拆除,留下了宽裕的空间。李俏白孤身一人坐在车内,前面的两个男人也不说话直视前方默默开车,而在他身后的就是塞着沈韵尸体的拉杆箱。
他感到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江立永要让他跟着这两个人,更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车窗上拉着帘子,但能感觉到车辆从宽阔平坦的马路,驶入狭窄颠簸的小路了。
最终,车子驶入一家小型的汽配厂,“本田奥德赛”倒进半个篮球场大小的车库内,车熄了火,眼角有块疤的男人指示李俏白坐到前面去,另一个男人脱了上衣只穿一件黑背心,打开车后的举升门,将第二排座椅也折叠后在车内铺上一层黑色塑料布,并将所有车窗的帘子都拉上。
李俏白注意到这男人的胸口纹着三条龙。
他们要干什么?
两人没有交流,但似乎早熟悉各中流程,黑背心拿来个冰壶,放入几块冰片,老疤过来与他一起呼呼呼的吸食起来。
两人在吸食冰毒,李俏白不安的从后视镜看着他们。
吸食完后“老疤”拉开拉杆箱,将裹尸袋捧出,而后像扔死猪一样将裹在里面的沈韵扔进车后面。沈韵的尸体仍旧呈U型蜷曲,黑背心快速的扒掉沈韵身上的衣裤,并且将所有衣裤都塞进一个新的黑色垃圾袋中。
被扒光的沈韵更像一头死猪了,她失去了作为人的任何特性,身上越来越大的尸斑看得人触目惊心。
突然一阵刺耳的声响传来,“老疤”拿着台手持式铝合金切割机过来,他将机器交给“背心”,背心没有丝毫犹豫的,像切割砧板上的猪肉一样,切割下沈韵的手掌。
10秒内两只手掌都被切割下来,流出的血铺洒在黑色塑料布上。
又过了10秒,两只脚掌也被切割下来。
“老疤”拿起手掌和脚掌,分别装进两个黑色垃圾袋中,而后他又从仓库一侧拿来一把“高温焊枪”,“背心”接过后呼呼呼的试喷了几下,随后戴上“喷焊手套”与面罩,抓过沈韵的头就喷。
热焰一瞬间就点燃了她的头发,“纹身”熟练的将烧起的头发用“喷焊手套”压灭,随着喷枪的火焰头发迅速卷曲脱落,而他真正的目的并不在头发上。
很快喷枪对准了沈韵的五官,高温烈焰下眼耳口鼻迅速被烤熟,散发出一股与烤肉味道十分相似的气味,但那气味很短暂,紧接着就变成了一股焦味。
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内,沈韵的五官已被烧的不成人形,焦黑的面部犹如一颗冒着烟的黑球。
李俏白看着这一幕,强烈的呕吐欲正要涌上来,忽然被另一股“期待”的情绪所压制。
那是类似于期待一场旅行,期待一次邂逅的美好情绪,可眼前正在肢解尸体,喷烤人脸啊!
但无济于事,双眼看见的东西化不成心底的情绪,自身的情绪被不知从哪儿灌注进来的“期待”所控制。
李俏白趴在车座上,像看爱人为自己烹调晚餐一样“期待”的看着沈韵那颗被喷焦喷黑的脑袋,又被浇上一盆水冷却。
滋……滋。
李俏白下车跑向小汽配厂的卷帘门,他呆立在卷帘门前,心中的期待持续蔓延。这种被他称为“那东西”的现象,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和沈韵在情人酒店开房的那天,要不是因为“那东西”带来的强烈的恐惧,李俏白不会喝那么多酒,不喝那么多酒也就不会神志不清的让沈韵拍下那些不雅照片和视频。
而在和沈韵发生争执的时候,也正是“那东西”所带来的难以遏制的愤怒,让李俏白下了狠手杀了她。而李俏白从来就没想过要杀沈韵,他完全是被“那东西”带来的巨大愤怒给影响了。
此时此刻“那东西”仍在作祟,看人肢解尸体就像在看爱人烹调晚餐般期待,这种匪夷所思的状况若非亲自感受,绝无第二人能理解。
李俏白缓缓的蹲在卷帘门前。用手轻轻敲击着卷帘门,期待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噩梦。
忽然他被人单手拎起来,“老疤”冷冷的吐了句“上车”,而后将他推入车内。
卷帘门开启,车驶出汽配厂,李俏白依旧坐在第二排位置,他身后是已经处理完了的沈韵尸体。
这两人的动作干净利落,从在车内铺塑料布开始,整个处理尸体的过程不超过五分钟,全程没有任何一秒的犹豫或迟疑。
那些电影或小说中犯罪者肢解尸体的桥段都太过扭捏了,眼前的这两人在吸食了冰毒后,像是最高效率的机器人,泯灭人性、冷血无情。
此时的李俏白已经不敢看他们了,他也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闭上眼浮上来的全是恐怖的东西,心中的期待渐渐散去,车子越开越远,越开越偏。
在长达四个小时的车程中,沈韵的手掌和脚掌被分别抛掷在两个不同的荒林或野湖中,这些手掌和脚掌上的掌纹及指纹也都经过高温灼烧处理,即使被人发现也无法通过指纹或掌纹辨认出身份。
而在最后,约莫凌晨一二点的时候,丰田奥德赛驶上新桥市的“油江大桥”,油江江水静静东去,汇入大海。
两个男人合力将裹尸袋抬出来,抬过大桥护栏,又确认一遍绑在尸体上的铁块足够牢固后,才将裹尸袋扔下桥。
“噗通”一声响,再往下望已瞧不见尸体,她沉入江底,无人知晓。
………
李俏白神情恍惚的回到住处,徐春华见他回来了赶忙过去关心,问他被那两人带去了哪里。而此时的李俏白眼神呆滞,在淋浴房冲着澡时浑身上下泛起鸡皮疙瘩,止不住的寒颤一阵阵侵袭,恐惧又促使他不停的呕吐,吐到肾脏发酸发痛。
江立永很清楚李俏白跟着那两个人去会看见什么,他这么做一方面是要李俏白长个“记性”,一方面也是在警告李俏白,好好当你的偶像,别再搞出些“不三不四”的事来。
李俏白落魄的从淋浴房出来,他憔悴的像生了一场大病。干妈端来一碗皮蛋瘦肉粥,叫他好歹吃一点。
李俏白吃了一口,但一嚼到那肉沫的味道再次吐起来,肉味让他想起高温焊枪烤熟沈韵五官的气味,那张被烤的焦黑的脸飘起缕缕白烟。
吃多少吐多少,喝了点水后李俏白上床睡了。只是长时间的怎么也睡不着,到了下午才迷迷糊糊的睡去一两小时。可一睡着所面对的也是噩梦,成百上千只手在梦里冲他脖子伸来,要掐死他,李俏白呼吸困难,惊叫醒了。
然而任凭李俏白怎么痛苦怎么难受,第二天还是要面对媒体记者,网上网下也全是一片对他的赞扬之声,只因李俏白担任“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中国大使”一事在网上传开了,微博热门话题的阅读量在短时间内冲上10亿,讨论数也达到321万。
“我们家白白好棒,不光人长得帅,歌唱得好,戏演的好,心地也是超善良的,看到你跟小朋友合影的照片了,对小朋友都那么有爱,赞。”
“老公,看你一路走来吃了那么多苦,从你的歌声里听出了你对梦想的执着,从你的电影里看到了对初心的执着,陪你一路坚持,一路成长,我也从来没有后悔,现在又看到你的善良和纯真,真的很感动,我会永远支持你,追梦的李俏白。”
“白白,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开心的过每一天,不要被一些见不得你好,见不得你红的垃圾影响到了,看到你不开心,真正爱你的人会跟着难过的,继续努力,永不放弃,你真的很棒。”
“李俏白家族,以我点寸之光,护你光芒万丈。从开始到未来,只为李俏白。不忘初心。”
……
评论热门一贯的吹捧味道李俏白早已懒得看,真正懂得他的人又有多少?此刻落魄的他并不能从1亿粉丝那里得到任何帮助或勇气,他甚至可笑的觉得,这1亿粉丝只不过是一群依靠相互加油打气,去维持某种不切实际幻想的小孩子。
她们都很天真,易冲动也易操纵,正是因为她们的易操纵才成就了他。
专属化妆师来给李俏白化妆,这位胖胖的化妆师大家都叫她晴嫂,身上一股奶粉味道,有一个十岁的孩子。
晴嫂见平日总开朗爱笑的李俏白今天神色不对,便问他是不是没有睡好,脸色这么差。
“嗯,累。”李俏白不带语气的回一句。
“这两天网上都是跟你有关的新闻,想想也累啊。”
“嗯。”
李俏白闭上眼,晴嫂便不再多问,拿起隔离霜打在李俏白脸上,由于男人肌肤油脂分泌旺盛,所以打上控油强的隔离霜是首要任务。
第二步是涂上遮瑕霜,特别是黑眼圈部分,然后再扫上适量的光影粉在鼻梁和双颊外侧。
正画着妆李俏白还真睡着了,也是奇怪,在家里怕的睡不着,可在这灯光通透,人声嘈杂的化妆室却睡的那么香。
晴嫂停下刷光影粉的手,一旁的徐春华对她使个眼色。
让他睡会儿吧。
靠在椅子上睡了半小时后李俏白走进摄影棚,他要参加一档叫做“星光”的访谈节目,老成的主持人徐薇与他面对面坐下。而在摄影棚一侧,席地而坐的是幸运挑选来的李俏白粉丝团,大约有一百人。
一面对镜头李俏白心里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被压下去,他展现出没有人能察觉到的强颜欢笑,脸上的疲惫和倦容也一扫而空。
“最近在忙什么?”主持人坐在高脚椅上问道。
“电影宣传,担任大使,准备演唱会,巴拉巴拉。”
“最喜欢哪一样?”
“担任大使。”
“为什么?”
“感觉担子很重,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大使,要募集资金,要引起大家对儿童问题的关心和重视,有时候确实会觉得有点力不从心。而且上一任大使是马伊俐姐姐,她做的又那么好,我怎么超得过她。”
“可你粉丝比他多啊。”主持人开句玩笑。
李俏白也笑了,“所以我现在也只好按照前任大使的方法完全照搬一遍,不求做的多惊天动地吧,只求别拖了后腿,加强大家对贫困孩子的关注。”
“嗯,你心很善良,看得出来你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因为我原本也就是个普通孩子,15岁出道家里也没什么钱,所以能明白那种需要帮助的感觉吧。”
“那俏白,说一件你最近最期待的事吧。”
一讲到期待,几天前看沈韵被肢解时的“期待”感又冒出来,他两手紧贴裤子,生怕摄像机拍到他隐隐的颤抖。
“最期待的应该还是演唱会,我的第一次个人演唱。”
“听说演唱会的六万张票在网上开卖,一分钟不到就全抢光了?”
“嗯,好像是。如果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的话就会是‘全世界卖的最快的演唱会门票’。”李俏白笑笑接着说,“因为两个礼拜开四场,后面几场的票子也是一下子就卖完了,我自己看了都吓一跳,怎么卖的这么快啊,又不是不要钱,最便宜的也要399啊。”
“是啊,如果平均一下贵的和便宜的所有票价,一张票大约是1000块,按照6万张算的话开一场光票价就是6000万,连开四场的话可就是2亿4000万啊。这还不算各种周边商品的售卖收入,惊人。”
“薇薇姐这样算的话是很惊人,所以我总怕表现的不够好会对不起粉丝们,说老实话开演唱会比拍戏或者在录音室录歌难多了,毕竟拍戏能咔,录音能重来,可演唱会就完全是你一个人在台上撑场面,你要唱要跳还要注意别走音破音,更要注重炒热气氛和观众互动,从七点到十点起码撑满三个小时,光想想我都头皮发麻。”
“嗯,那确实很累。”
“就像你一个人完成一项工程一样,感觉。”
“嗯,说得好,一个人完成一项工程。可你有那么多粉丝在支持你,期待着你不是吗?”
“是啊,没有她们我大概连一天都撑不下,都是她们总在默默的为我付出,可我却没办法一个一个的好好感谢她们,有时候想想会觉得很愧对他们。”
镜头扫向下面席地而坐的粉丝,一大半粉丝听到李俏白说这话感动的频频摇头,还有几个因为他这句话感动的哭了。
主持人换了一条交叠着的腿,说道:“俏白,你有那么多粉丝支持,可同时也有一大批质疑你批评你的人,这你知道吗?”
“当然。”
“质疑你的人说你15岁出道,也就是15岁辍学,既没上过音乐学院,也没读过电影学院,靠的是经纪公司的炒作和包装,还说你唱歌难听,演技尴尬,唯一能摆上台面的只有你这张脸,你对这些质疑有什么想说的吗?”
“靠一张脸还不够吗?”李俏白保持微笑,“有一张看着舒服的脸,可比唱功演技重要多了,因为唱功和演技都是可以靠磨练的,你可以,他可以,阿猫阿狗都可以,一样大家都可以练的东西就不稀奇了,更何况现在是快速信息时代,每个人都很容易出头,在电视和网络上一大帮人练好了唱功和演技,可结果呢?全都被淹没了,举个最典型的例子,歌唱选秀节目,那些节目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唱功了得,感情饱满,身世坎坷的?可结果呢?能出头的有几个?屈指可数吧。这就是因为唱功是可以靠反复练习磨练出来的,唱功好的人在那些节目上一抓一大把,根本不稀奇。同理,演技也一样啊,电影学院毕业的人,上选秀节目,哪个不是说哭就哭,要疯就疯的,可有用吗?一种靠练就能练出来的东西,一点也不稀奇,而且现在信息那么发达,一大帮子苦练唱功,和演技的人很容易的就聚在一个平台上展现自己,那就更不稀奇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背过的一篇课文叫《卖油翁》,大家都惊奇卖油翁你怎么那么厉害,能把油从铜钱孔里倒进油瓶,铜钱还沾不到油。那卖油翁说了什么?薇薇姐你知道吗?”
“无他,唯手熟尔。”女主持接话道。
“对啊,无他,唯手熟尔。卖油翁这么一说大家也都不惊奇了,只有佩服他,要是卖油翁说的不是‘无他,唯手熟尔。’,他说的是‘无他,仙法而已’那才能引人惊奇,引人注目啊。所以那些质疑我唱歌难听,演技尴尬,只靠一张脸的人应该仔细想想,有这么一张脸难道还不够吗?你是要看仙法,还是要看卖油翁?是卖油翁能赚钱,还是仙法能赚钱?讲到底是那些批评我的人太愚蠢,他们还以为现在是他们那个信息闭塞,选择太少的年代哩,在高速信息时代,‘特色’是唯一的真理,或者说‘仙法’是唯一的真理,靠苦练唱功和苦练演技的人是没办法在这个时代出头的,因为像你那样天天苦练的人在中国太多了,可是你再怎么苦练也练不出这么一张脸来啊,一张脸完全足够彰显你最大的特色不是吗?”
李俏白的这番辩驳让女主持人惊奇,竟也一时找不到反驳他的话。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番话必然是经纪公司为李俏白准备的,当有人来质疑他的唱功和演技时,他就会拿出这番话来塞住那些人的嘴。
在他看来,都这个时代了还在追求唱功和演技层次的人,不过是“旧时代的残党”而已,他们被新时代远远抛在后面,完全弄不清最广大的年轻受众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给于这个时代想红想成名的人们一点建议,与其日夜苦练唱功演技,倒不如搞点事出来,搞出一件事的效果能胜过你苦练十年。
李俏白讲完这番话,摄影棚内的粉丝们立刻跳起来为他讲话。
“我们家白白不光长得帅,而且也有唱功和演技,听他唱歌我很感动,看他演戏也很投入,那些说他不好的人就是赤裸裸的在嫉妒他,在刷存在感,以为这样自己就与众不同了?搞笑。”
下面同意声一片,李俏白站起来安抚情绪过分激动的粉丝,他告诉粉丝们,那些批评和质疑的人爱说就让他们说好了,我们做好自己的事,一块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李俏白的话又把粉丝们说哭了,一旁四十岁的徐薇显然不明白这些孩子怎么那么容易为李俏白激动,或是被李俏白感动。李俏白仿佛掌握着她们脑中的某种开关,只要李俏白一按那开关,她们的情绪荷尔蒙就爆发,看起来她们愿意维护李俏白的任何事,也愿意为李俏白付出一切。
徐薇冷不丁的想到“勒庞”的一本书,叫做《乌合之众》,其中详细讲述了群体心理学的问题,想必经纪公司的炒作和包装,也充分考虑到了群体心理学的因素,那是人类脆弱和愚蠢的命门。
特别是对这些年轻的孩子来说,她们就像是鸭圈里的一群小鸭子,容易激动,也容易操控。
为什么全世界的革命在发生初期大多是由年轻的孩子挑头?原因也在于此——容易激动,也容易操控。
第六章:不凡的两面生活(5.27更新)
过着两面生活的李俏白痛不欲生,他晚上无法入睡,四周越安静越幽暗他越睡不着,沈韵被肢解的尸体和烧焦的五官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
他尝试过喝酒,吞安眠药,剧烈运动,但任何方法都无济于事,那些恐怖的画面和想象如同深嵌在神经里一样,一闭上眼就产生反应。
他唯一能睡上一会儿的是白天,化妆间歇,赶往活动现场的保姆车中,或是宽敞明亮的舞蹈房一角。
所有的东西都让他感到痛苦,更别说在面对镜头和记者时那强颜欢笑,能说会道的时刻,他觉得自己已经走在发疯和自杀的边缘,现在他看着一些尖利或者锋利的东西都会产生要凑上去的渴望,他渴望有东西刺进自己的五脏六腑,有东西划开自己的动脉静脉。
外头千百万粉丝山呼海啸的喊着他的名字,但却没有一个人来帮他。
没人来帮他……
由于不久后要参加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活动,经纪公司拜托知名设计师范放舟设计一套更具亲和力的西装。李俏白为了这套西装要上范放舟那儿跑一趟。
范放舟住在杭州城郊的自建农庄,农庄保持着自给自足的模式,范放舟一家八口住在里面。
世界知名的设计师范放舟卷着裤管戴着农夫帽精心打理着他的一亩三分田,对于像范放舟这样的艺术家来说,种田完全是他修身养性的一种方式。
李俏白一身连帽衫看着他在田里钻来钻去,对每块地的肥力进行检测,时不时的还要挺起了腰,从口袋里摸出电子烟吸上一口。
杭州城郊的空气,隐隐的弥漫电子烟的气味。
“哎俏白,下来瞧瞧啊,瞧瞧这块地怎么样?”范放舟喊着,挥着手,李俏白一动不动。
其实李俏白一直很奇怪,范放舟是国际都知名的大设计师,这种大设计师多数清高,压根看不起像李俏白这种无演技无歌艺的,光靠卖脸成名的偶像的。
可范放舟却对李俏白“情有独钟”,长城走秀那次,就是范放舟点名“李俏白”来饰演霸王的,而且李俏白见过很多次,范放舟对手下的助手,同事都是一副呼来喝去的说一不二模样,唯有对他,对李俏白,是和蔼可亲的。有时候李俏白甚至觉得范放舟在有意讨好他,和亲近他。
但范放舟根本没有必要讨好和亲近李俏白,除了他是真的喜欢李俏白这孩子。
田里的事忙完走回农庄,途中瞧见土路边听着两辆犀利的摩托车,一辆是全黑色烤漆的“川崎ZX-6R”,一辆是银亮色的“阿普利亚GPR”。
李俏白被这两辆车吸引,问道,“范老师这谁的车,COOL啊。”
“我徒弟的。”
“你徒弟是赛车手吗?”
“不是,就是喜欢玩车而已。”
绕着车子转两圈后还拿出手机拍几张照,坐进农庄范放舟妻子送来鲜榨的草莓芦笋汁,那东西颜色像毒药,倒在一只精致的玻璃杯里。
出于礼貌李俏白还是喝了半杯。
“俏白,你的精神气看起来很不好啊。”范放舟指指自己的脸皮说,“肤色可以靠化妆掩饰,精神气可掩饰不了,怎么最近出什么事了?”
李俏白快速眨两下眼睛,像被人问到软肋般摇摇头,“我想拿把刀把公司里的人全杀了,我在他们眼睛里啊就是用来赚钱的,跳舞、拍电影,走秀,开演唱会,所有能赚钱的东西他们都叫我上,都帮我安排好了,也从来没问过我的意见,范老师你说你来过这样的日子精神气会好吗?你是过的跟世外高人一样,种田养鸡,精神气当然好咯。”
范放舟笑笑,道:“那你喜欢什么?假如什么都让你选你选什么?”
“每天玩游戏,玩累了就睡,睡了再玩。”
“还真跟个小孩子一样。”
“可这是心里话啊。”
“不过俏白啊,我能感觉到你最近碰到的事不止这些,你跟上回我帮你筹备长城走秀那会儿,已经是两个人了。”
李俏白倒口“草莓芦笋汁”来掩饰心底的慌张,他不明白范放舟话里的含义。
好在此时外头有人来了,来的人一男一女穿着简单朴素,但从气质上来看女的一头长发很显文静,男的则有一点放荡浪子的意思。
范放舟介绍,男的是他徒弟,是国内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三十六岁的梅凡。
女的是梅凡的妻子,大龄无业青年,三十二岁的沈竹。
原来外头两辆摩托车是他们的,可两人看起来一点不像玩摩托车的样子。
李俏白目光掠过梅凡,落到沈竹身上,沈竹是他最喜欢的女性类型,成熟又有气质的成熟女性,就和江立永的秘书罗蔓一样,李俏白一直渴望能睡在这类女性的怀中,而不是抱着那些不满20岁的毛都那么稀疏的女孩。
两人当然也认识李俏白,对他的态度倒也不错。李俏白有意无意的坐到靠近沈竹的那张沙发位子上,范放舟与沈竹聊起最近他们去欧洲的收获。
沈竹的坐姿,谈吐,表情全都表现的那么素雅又有修养,她很像是模仿古籍里的人物培养出来的。
梅凡拿出新的设计稿来给老师范放舟看,范放舟指导了他几处后,他立马在图上修改。而在一旁看着丈夫修改设计稿的沈竹,模样比刚才更为迷人。
沈竹也注意到了李俏白对自己的关注,忽而她从设计稿上抬起脸,盯着李俏白,李俏白赶忙若无其事的剥指甲上的肉刺,问一句:
“你们是玩车的吗?”
“玩车?你说外头的摩托车?”
“嗯,范老师说是你们的。”
“对是我们的,可也是年轻的时候玩,现在…权当兴趣偶尔拿出来开开。”
“可你们一点不像玩车的样子啊。”
“哪里不像了?”
“就是没有…没那范儿,玩车的人都有那范儿,可你们没有。”
“大概我们是伪车迷。”梅凡放下笔说道,“不过我们不光玩车,以前还玩飞机。”
“玩飞机?吹吧你。”
“俏白这我要帮梅凡证明一下。”范放舟一旁说道,“在美国的时候梅凡可真玩过飞机,而且还玩的很有名堂,在加州华人圈子里他也是小有名气,DANNY.MAY,不信你可以上加州打听打听。”
梅凡说的底气十足,又有范放舟证明,那看样子是真在美国玩过飞机,可充其量不就是几人座的螺旋桨飞机嘛,他想等他去美国的时候也报名一个飞机驾驶培训班,好好学上一个月,不就是花钱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梅凡继续改设计稿,沈竹时而看看丈夫时而又看看李俏白,她有点心不在焉。
“哎,刚才我没注意,可现在仔细一看,阿竹你跟李俏白长得还挺像的。”范放舟半开玩笑道,“你把头发撩上去看看。”
沈竹不解的照做,将头发撩到后头,露出耳朵和额头。
艺术家的眼光果然犀利,李俏白和沈竹虽然性别不同,年龄也有差距,可在脸型和五官上却有着一定的相似。
一旁的梅凡也啧啧称奇,“还真挺像的,特别是有几个角度。你这能给李俏白当替身啊。”
沈竹瞟丈夫一眼,冲李俏白笑笑,转而说道:
“师傅,这次的聚会你不去吗?听说有新朋友会来。”
“新朋友?”
“好像是哪个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叫蓝博州你听过吗?”
“没有,他和我们一样吗?”
“是啊,方雪是这么说的。”
“方雪的话有时候挺不靠谱的。”
“可至少也算是希望吧。”
“恩,希望。”
什么希望?李俏白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
发觉李俏白还在注意自己,沈竹莞尔一笑,说道:“我看过你的电影,虽然很多人都说演的烂,可我觉得还行吧。”
“那别忘了去看我的新电影,演得更好。”
“嗯。”
“哎你们刚才说什么希望?”
“希望……你也感兴趣?”
“感兴趣啊。”
“那下次也请你来怎么样,俏白?”
“可我也该知道来什么吧。”
“通感的聚会。”
范放舟玩笑一句将李俏白带到电脑旁,他拿起一卷电子卷尺,让李俏白站直。电光卷尺不光测量精准,没有误差,而且连通电脑,实时将准确数据传进数据库存档。
李俏白的肩宽、胸围、袖长、腰围、臀围等量取数据一一传入电脑,范放舟惊讶的发现,俏白比上次量霸王服饰时,瘦了不少。
这更加深了他对于俏白精神气不好的判断。
“俏白你瘦了自己知道吗?”
“是嘛不知道。”
“脸上虽然没瘦可你的胸围、腰围都小了,这倒挺少见的。我以前肠胃炎吃什么吐什么,那时候就是你这种瘦法,可那是吐出来的呀,难道你也整天吐?还是经纪公司命令你要瘦下来,给你催吐的?”
后面的沈竹和梅凡笑了,李俏白也陪笑,范老师讲的没错,他的瘦就是吐出来的,“那件事”以后他不知道吐了多少次,神经敏感的稍有一点和肉味沾上边的东西就能犯恶心。
正说着范放舟的妻子,就是刚才拿草莓芦笋汁来的那位又端来一盘红烧肉,用杭州方法烹调的红烧肉,看色面就勾人食欲,阵阵酱香更调动味蕾。
“好了先别忙了来吃饭吧。”妻子说道。
李俏白强忍着胃里的呕吐欲,待范放舟转过身去后赶紧干呕几次,但那无济于事肉香不断飘来。
“范老师量完了我就不吃了,一会儿我还要去杭州市里参加个宣传活动。”
“是嘛,哦,我这完全是个随便的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马上就能走,去吧。”
“谢谢范老师。”
“恩。”
李俏白和桌边的诸位道再见,桌上那碗堆出碗口的红烧肉像极了沈韵的头颅,李俏白完全是秉着呼吸走出农庄的。
一到外头的田埂他就开始呕吐,可他吐不出什么,只有透明粘稠的口水不停往下流。
而在屋内范放舟端着饭碗忧心忡忡的对沈竹和梅凡说:
“你们能感觉到吧,那孩子。”
“他也是通感者吗?”梅凡道。
“他是,只不过最近才表现出来而已。”
“我能感觉到他强忍着要吐出来的冲动。”沈竹用筷子点点桌上的那碗浓油赤酱的红烧肉,“他好像很讨厌这碗肉。”
“范老师我听说蓝飏英被杀了是真的吗?”
“恩,警方的协查通告已经挂在网上了。”
“是谁杀的她?是圈内人还是圈外的?”
“目前还不清楚。”
“是第四位了吧,被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们。”
“我们他吗就坐以待毙吗?跟他干啊。”梅凡激动的说。
“跟谁干,你连干的对象都不知道,跟谁干?”
“查啊,不知道就去查,我们这样什么也不做不是等死是什么?下次聚会就把话挑明了。”
桌边一阵沉默,显然梅凡这建议还得不到共鸣。
结果一大碗红烧肉没人动过一口,范放舟、沈竹、梅凡,仿佛都奇妙的感染到了李俏白对于肉的厌恶,只不过还没严重到吐的地步。
但这一基本口味被影响已足以说明问题。
(蓝博洲)
Dear Blue:
冒昧写信给您,万望见谅,只因有一个疑问近来一直困扰着我。
为什么我老是梦见你呢?
我与你素未蒙面你却经常出现在我梦中,在梦里我能感觉到你的温柔淑雅。每次醒来,我凝视窗外,总有意犹未尽的遗憾。
书上说梦是现实的投射,可最近我都在忙公司的事,真要投射的话也是投射公司的股价,而不是你。
我无法理解。
但自从你出现在我梦里之后,我的生活就出现了某种奇妙的“奇点”。
嗯,我称之为“奇点”。
举几个例子吧,想必这样你会更容易理解。
例子一。
一次,我和国内某二线女星在四季酒店顶楼餐厅约会,那是一家你再有钱也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的餐厅,服务与环境自不必赘述,大厨更是前米其林餐厅的主厨。
我和那位二线女星从喝开胃酒时就互相来电,我相信等吃完这餐我们将会有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
然而当一道“法式芝煎鸭胸肉”端到我面前时,“奇点”来了。
法式芝煎鸭胸肉是这儿的绝对招牌菜,去年我和另一位女性来这儿时点的也是这道菜,芝士的香气煎入鲜滑的鸭胸肉中,光想想就唾液腺发酸。
可今天,我刚要拿起叉子,鼻尖即嗅到一股恶臭。我无法用语言去具体描述这种恶臭,因为我这辈子从没闻到过。
恶臭像有灵魂一样,从鼻腔直入我的胃袋,直接将我喝下的开胃酒掏了出来。
呕吐。
我根本难以控制自己的呕吐,在这位身材俏丽,样貌绝佳的二线女星面前,我不断朝鸭胸肉中呕吐。
……
坐在老公寓窗边的蓝博州默默望着这封他曾经寄出去的,却又自己长腿跑回来的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奇事,信自己长腿跑了回来。
他先后试过三次,每次都是在扔进邮筒一天后信又原封不动的被塞进门缝,作为从小浸染在社会主义国家的他从不信鬼神,午夜凶铃,咒怨那种他全当喜剧来看的,所以他认为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前后三次不断将他扔进邮筒的信取出来,再塞进这栋老公寓的门缝。
是谁在这么做?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很清楚,这已然不是恶作剧行为了,它里面带着某种明确的目的,甚至是警告的意味。
蓝博州想如果在家门口安装监控的话,那下次“他”再来塞门缝不就能拍到了吗?
但想归想,眼下蓝博州的心思全在公司的收购案上,董事会即将召开,“新股增发提案”如果被否决,等于是将辛苦多年创立起来的公司拱手让人了,那感觉和将自己养大了的亲儿子送人是一样痛苦和绝望的。
所以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努力来保证董事会成员在会上会投赞成票,11位董事会成员,提案通过要拿到三分之二票……蓝飏英的离奇死亡,根据《公司法》她的死亡将视为缺席,她的一票将视为弃权票。
换句话说,只有10位董事投票了。
电视中在采访“群聚互联”的董事长石波
石波一身不起眼的衬衫牛仔裤,和大多数白手起家的互联网公司老总一样,石波身上看不出任何不凡的气质,他走在街上的话甚至像是天天跑业务的地产中介。
和石波相比身边的蓝博州穿的是英国萨维尔街定制的西装,脚上一双小鹿皮皮鞋是意大利“蒙特格拉纳罗”镇上的百年制鞋匠手工打造的。
蓝博州创业以来的习惯就是要尽可能表现出自信与精致,无论任何场合都不例外。
两人接受一家财经媒体的采访,高调宣传他们的《群聚-星泰-战略合作备忘录》
星泰股份拟将以停牌前股价的90%,向“群聚网络股份有限公司”定向增发4.6亿股。
增发的4.6亿股用以收购“群聚网络股份有限公司”旗下“群聚金融管理有限公司”的全部股权。
他们之所以如此高调的上电视接受采访,是要让关心星泰公司的人都知道,两家公司的携手合作,将开创更美好未来。
重点更是要让大股东知道,一时的股价下跌利益受损都只是一时的,未来所赚的利润将值得你今天的损失。
至于效果如何尚不得而知,但在和石波一起接受采访的第二天,星泰股份的百度贴吧被骂翻了,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当星泰股份复盘后,将迎来一轮雪崩式的暴跌。
蓝博州真想操这帮股民,中国股民蠢得跟驴一样,毫无金融知识却整天聚在证劵营业厅或股市沙龙吹牛B,吹山吹海,从国内政治吹到国际局势,从人民币贬值吹到美国加息,他们他吗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手眼通天,但一问近十年赚了多少?都只是尴尬笑笑。
他们只会告诉你自己曾经1%的辉煌,却只字不提99%的套牢和割肉,这帮愚蠢的散户被资本家和电视媒体来回玩弄,“跟风”是他们唯一擅长的事。
蓝博州能做的都做了,如今只有等待几天后的董事会召开。外头天气不错,他吃了药出去走了一圈,“不知不觉”的走到徐汇区凯旋南路的新徐汇公园。
哦,可能他并不是“不知不觉”走到这的,在大脑中有着潜移默化的东西在影响着他,他没有刻意想来这儿,但意识到时却发现来这了。
公园里老人含饴弄孙,情侣恩爱甜蜜,连小狗都要追着小蜜蜂奔跑一阵。方雪坐在不远处向她摆摆四根手指,她一贯一身蓝衣,一双高跟鞋。
“这么巧?”方雪道。
“方教授今天没病人吗?这么有闲心在这晒太阳。”
“是啊,博州你可能不知道,心理医生或多或少也都有点心理疾病。以前我在美国的时候几个心理医生就经常在一起聊天谈心,解决各自的心理问题,人啊,很难做到出淤泥而不染,每天都接触阴暗的东西,你也一定会阴暗,所以相互排解很重要。可回国以后这样的机会就少多了,国内在心理医学这方面还不够重视,不过这也跟咱们刚过上小康有关系,保暖才思淫欲,一帮肚子都吃不饱的人哪有可能管心理疾病,所以国内心理科学可以说才起步啊。”
蓝博州哪关心方雪说的这些,一阵风吹过面颊,将方雪的长发吹到他的脸上,博州说道:
“方教授,我不知道这样说合不合适……其实我,是跟着感觉过来的。我出门,感觉到你可能在这,然后我就来了,你还真在。”
“哦?这是心灵感应吗?”
“方教授你别笑啊,上次不也是吗?我们在自贸区碰上,你不觉得我们的巧,不光光是巧吗?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刚才好像真的感觉到了你在这,我才来的。”
“有时候人确实会这样。”方雪解释道:“你预感到有事要发生了,然后它真的发生了,你感叹,哇!自己的预感好准。而如果它没有发生,你也就笑笑很快忘了。但事实上你预感的事情不发生是大概率的,发生是小概率的,只不过你的大脑会偏向记住那小概率的预感成真,而忽视大多数情况下的预感失败。所以你不用太惊奇。”
蓝博州用“是这样吗”的眼神看着方雪,方雪则转移话题,问他最近有没有坚持吃药,和坚持睡前放空。
“都在按方教授你说的做。”
“那效果怎么样?”
“最近还真没发生以前的那种状况。”
“坚持下去,记住心理治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心理治疗有时候和读书很像,你说你读一本非专业的书能学到什么呢?什么也学不到,但你保持读书的习惯,日积月累后你的心境自然产生变化,连气质也会改变,腹有诗书气自华,不是吗?心理治疗也是一样,一次两次不会有效果,但每次的交流和治疗都会在你心里产生叠加效应,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坚持后自然见效。”
“方教授你这可比读书贵多了啊。”
“钱不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吗?”
“那你还那么贵?”
蓝博州笑的高兴,可明明没有什么笑点,随着与方雪的交流越来越多,他也从最初的警惕和怀疑慢慢转变为放松和真诚,有时候他会对方雪讲一些私人的事,甚至是对女朋友都不会讲的记忆里的秘密,他不知道这具体是为什么,但方雪确实有能力一点点的引导出他想‘吐露些什么的情绪’。
比如此刻蓝博州又在对方雪讲他从小非凡的记忆力了,他尤其擅长记牌,在大学无论是玩斗地主还是21点他都没输过,特别是21点,4副5副甚至是6副牌他都能速记的清清楚楚,简直到了可以进澳门赌场赚一大笔的地步。
方雪作为一个优秀的倾听者,倾听患者的每一句话,患者言谈间透露出的秘密有时候正是解决其困扰的密码。
午后三点方雪回到心理咨询中心办一场关于“移情”的演讲,而蓝博州在接到女友苏夙的电话后去了一家咖啡馆等她。
第七章:一千万人的孤岛(5.29更新)
徐汇区,椰风咖啡店。
蓝博州坐在临窗的角落位置,一手撑着腮帮子,一手抓着咖啡杯,眼望窗外。
他决定今天放空自己,不再思考和公司有关的事情,一个人将能做的事情都做完后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了。
“亲爱的你在哪里啊?”苏夙心情不错的在电话里说。
“咖啡店,对面有家实验小学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噢,椰风咖啡吗?”
“嗯,你到门口就看到我了,我坐在窗边。”
“来了。”
苏夙在马路对面,站在一群等待过马路的小学生中间,几个小男生似乎对她穿的草莓图案洋裙很感兴趣,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苏夙戴着香奈儿的太阳镜,一贯时尚自信的走过斑马线。
她走进咖啡店坐到蓝博州身边,放下一个巴掌大小的保鲜盒,里面是十来只奶油葡萄。
“今天去采葡萄了,沈佩淑硬拉我一块去。”苏夙直呼她妈的名字“沈佩淑”。
“可我看你满开心嘛。”
“主要是看见你啦。”她戴着太阳镜甜蜜的笑起来,“你整天在忙公司的事情我又不敢来烦你,我能帮你最大的忙就是保持安静,这话是你说的呀。”
“我是不想让你担心。”
“我不担心,我觉得啊有能力的人就算站在悬崖边上了一样有能力重头再来,失败就是为了让你走向更好的成功。像我啊以前老失败,选模特落选,开淘宝亏本,可现在回过头看要是当初我模特选上了,淘宝一开就赚钱,那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啦。亲爱的你也一样啊,失败,就是为了更好的成功。”
蓝博州歪着头撑着腮帮子,女友的思想和正走斑马线的小学生一样简单,她看了太多网上的鸡汤文章,被洗脑的愈发愚蠢。
不过蓝博州不会怪她的愚蠢,转而问:“为什么在店里你也要戴着眼镜?”
“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什么样。”
“干嘛你是明星吗?全民偶像李俏白?”
“不是的,你不知道我如果不戴太阳眼镜的话,路上的男人就会盯着我看,有的还会拿手机偷偷拍我,很烦的。”
“有这事?我怎么从来没看见过?”
“当然有,走在路上总有好多人看我,所以我这眼镜不能拿下来。”
“好像很多女人都是这么想的。”
服务员过来递上饮料单问苏夙要喝什么,苏夙摇了摇头,她不会喝这里38块一杯的咖啡。
“来,尝尝我采的葡萄吧,我采的哦。”
蓝博州被喂葡萄,咖啡店里响起歌曲,小林未郁的“BIOS”,这首歌在黄昏放学光景的咖啡店里,听来还满有感觉的。
方雪又将一颗奶油葡萄塞进蓝博州嘴里。
“亲爱的你不吐皮和籽的吗?”
“太麻烦了。”
“你可以吐在保鲜盒里,反正这保险盒一会儿要扔了的。”
“不吐了。”
蓝博州抓住她的手放到鼻尖闻着那手上的香味,他不知道今天她又换了什么香水,闻起来很不错。
“是武藏野的花香香水,我用的是菖蒲,闻起来很舒服。”
“是满舒服的。”蓝博州揉着她的手说,“可你的手怎么这么粗了?采葡萄采的?”
“我手粗?”苏夙马上紧张起来,自己揉着自己手,“有吗,我手哪里粗了,又细又滑,还漂亮。”
蓝博州再次握住她的手,这回更仔细的去抚摸方雪的手,进而从手掌一路沿着手臂,肩膀,最后滑到脖子。
但无论是哪里的肌肤,蓝博州指尖的感觉都告诉他,那是粗的,是绝对不属于一位不满三十岁的网红该有的肌肤。
他猛然意识到,是“奇点”来了。
“奇点”曾让他从米其林餐厅顶级鸭胸肉中闻到作呕的恶臭,也曾让他在至关重要的会议上潸然泪下,这回连他的触觉也起了“变化”,女友本该细滑的皮肤摸起来却像个男人般粗糙。
可他刚才还跟方雪说“奇点”有段时间没来找他了。
没想到才说完就……
“亲爱的,你怎么了?有点怪啊你今天。”
“没什么,我跟你开玩笑的你的皮肤哪里都滑。”
“就是嘛,那哪里最滑?”
“哪里最滑?”
“嗯,哪里最滑,说一个地方。”
蓝博州侧着脸看向苏夙,但他并没兴趣去想她哪里的肌肤最滑,反倒是被苏夙身后的一张海报给吸引了。
那张1.5X1.5米的海报上,富有视觉冲击的写着“兽笼之战”四字,蓝博州走到那海报面前看着。
九亭商丘城,今晚22点,末日决战!
票价399\499\999。
“这什么东西啊,凶神恶煞的。”苏夙交叉着腿在一旁说。
“综合格斗,打兽笼的。”
“兽笼是什么?”
“兽笼就是把两个人关在笼子里,看谁先把谁打死。”
“啊?”
“怎么陪我去看看?”
“啊啊?”
“好久没看了。”
“我不知道你还喜欢看这个。”
“我又不是小绵羊为什么不能喜欢看这个?”
“你可以是小绵羊。”
“晚上别看电影了陪我去看这个。”
“好吧,我听你的。”
蓝博州亲了苏夙一下,嘴唇接触她面部肌肤时,那粗糙的感觉消退了不少。
忽然四五个小学生冲进咖啡店,对着墙上的海报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他们这么小应该不知道兽笼,但他们喜欢海报上兽性的男人,两个孩子相互比划着打起来,大的撞了蓝博州好几下。
心中对于小孩子的厌恶感升起,小孩子是最让他讨厌的生物,蓝博州拉着苏夙离开了咖啡店。
晚上吃了饭从徐家汇市区开车来到九亭“商丘城”,商丘城其实是一处烂尾楼,远远看去,夜幕下这栋十四层高的烂尾楼像随时都会倒塌似的凄凉。
停下车也没任何指示牌和引路的服务员,在坑洼不平的石子路上苏夙紧紧挽着蓝博州,她有点害怕,几次说着想回家。
可这种凄凉荒败的环境倒更让蓝博州提起兴趣,以前的兽笼都摆在酒吧或者哪的停车场,而今在烂尾楼倒添了几分野性。
来到商丘城前,周围长满枯萍野草,乱七八糟的涂鸦占据每一面无人问津的墙壁。
苏夙拽的蓝博州更紧了。
不过一踏进这栋烂尾楼之后,热烈的气氛就慢慢朝你扑来,设在地下二层的兽笼,地下一层已围满了观众,他们跟着现场DJ播放的音乐咆哮怒吼,妖魔鬼怪似的舞动腰肢。
一个手上戴着“铁拳套”的工作人员上来收取门票。
这人讲话眼睛不会看你,目光注视着你头顶上的某个点。
“要哪的票?”铁拳套干巴巴的问道。
“最好的是哪的?”
铁拳套竖起大拇指往下指了指,“下头,VIP的1999。”
“给我两张。”
“女士免费。”
“哦?还挺人性化的嘛。”
“要不要下注?”铁拳套接着问。
“要不要下注?”蓝博州问苏夙。
苏夙狠狠踩他一脚,“下你的头。”
“哦,下我的头,你们这收头吗?”
“手机支付,网银、支付宝,都行,不收头。”
“那还是下点吧,不然看起来没意思,比赛总要有个倾向性才对嘛,哥们你看好谁?”蓝博州问铁拳套。
“程冲。”
“哦程冲……那我买江枫,买十万江枫吧。”
铁拳套被耍了也面无表情,依旧注视着空气中的某个点。
来到烂尾楼角落的下注点,没想到下注的人还不少,再往底下望望,地下一楼,地下二楼少说也围了上百人。蓝博州拿过苏夙的Hermes Plume ELAN手袋,从里面拿出银行卡。
苏夙小声问道:“为什么拿我的卡啊?”
“因为碰女人逢赌必输啊。”
“你那么想输?”
“在这里输了,其他地方说不定就赢了。”
苏夙听不懂蓝博州话里的意思,但其实他的意思很明确,在这输了,不久后的董事会投票就会赢。
不信鬼神的他也忽然迷信起来。
只见他在机器上刷了10万买江枫赢,拿过下注单后塞进了裤袋。
两人来到地下二层的VIP座位,说是VIP但其实也是僵硬的塑料椅子,只不过离前面的兽笼只有不到十米距离。
蓝博州太清楚了,不到十米的距离能清晰的听见肌肉与肌肉的打击声,以及选手的喘息和从他们眼睛里射出的要杀人的眼神。
在将近30个VIP座位上,带女朋友来看比赛的人还不少,那些女人都和苏夙一样年轻漂亮,而且看起来也都家境优渥,绝不是傍着有钱老板或富二代来看比赛的女人。
刚来到烂尾楼的紧张与不安过去后,苏夙开始对兽笼来了兴趣,她放下包,跑到兽笼边扒着铁网朝里面窥看。
二十多平米的兽笼呈圆形,被一圈铁网包裹,这圈铁网在比赛开始时会降下,目前工作人员在检查兽笼里的场地有无问题。
“哎博州,很酷哎,场地上还能投影出选手的纹身。”
方雪好奇的绕兽笼一圈,她甚至还想进兽笼踩踩里面场地是什么感觉,被工作人员请了出去。
“你别乱跑,好好坐着等。”
“切,看看还不行啊。”
苏夙拿出发放的宣传单:末日决战,程冲VS江枫。
程冲,绰号高原铁鹰,1984年出生。
2012年河南武林风国际擂台赛冠军。
2013年广东省搏击联赛冠军。
2014年澳门皇金拳赛冠军。
兽笼46场连胜纪录,击败成程冲的累积奖金已达438万3253元。
“亲爱的这个程冲好厉害,都46场不败了。”
“嗯,可我们买的是江枫。”
“你买错了呀。”
苏夙继续往下看。
江枫,绰号银狮,1989年生。
第四届世界业余搏击锦标赛67公斤及亚军。
第八届亚洲搏击锦标赛67公斤级亚军。
北京全国运动会亚军。
金光决战,亚洲格斗联赛亚军。
KO战绩。
2013-03-11 石田由支(日本)一回合
2013-03-11 姜彤秦(泰国)一回合
2013-10-04 米格尔.万拉(葡萄牙)一回合
2013-12-15 大卫.海耶斯(美国)一回合
2014……
方雪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个人都是亚军,可有好多一回合KO的记录哦,这是为什么啊,老公?”
“你看他绰号。”
“绰号?银狮,怎么了嘛?”
“没看过动物世界吗?猫科动物的体力都不行。”
“噢!所以是一开始很厉害,慢慢的就没体力打不动了所以输了。”
地下的音乐渐渐小了,始终摇头晃脑的DJ也停止了摆动,兽笼赛事的组织者领着两位选手上台,从主持人的话筒中得知,这位年过六十的老人家,叫做吴火狮。
吴火狮。
吴火狮低着头鼓捣两台无人机,看他熟练的样子像是一名航模爱好者,只见他在兽笼周围放飞两台无人机,用于不同视角的拍摄。
跟着他走到兽笼中央抓起下垂式话筒,他准备讲话时地下二层与一层一片安静,显然这位小老头在这的地位很高。
“这老头是谁啊?”苏夙小声问道。
蓝博州并没理她。
吴火狮说道:“首先谢谢大家来兽笼捧场,没想到我都是个老头子了还是有那么点面子的啊,本来想退休回去带孙子的,可晚上做梦还是梦到这里,闲不下来,要不是我这副老骨头要散架了,我还真想上去打个两三回合。”
兽笼上下一阵起哄,吴火狮摇摇头,抓来一个高约一米八,体重105公斤的安保到他面前。
只见老头子颇有架势的对着面前的一堵墙挥拳,拳拳到肉,麦克风里劈啪作响,可这个大块头却纹丝不动。
“瞧见了没有,打不痛人啊。”吴火狮自嘲道,“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安保道:“我叫壮彪,火狮叔。”
“壮彪,嗯,行吧壮彪,你可以走了把你今晚的工资给结了。现在的年轻人没有一点尊老爱幼的意识。”
吴火狮一边讲一边无奈的走出兽笼,全场一阵嘘声。
主持人进入兽笼,介绍两边选手。
“在我左手边的,是中国空军空降兵某部的退伍伞兵,人称高原铁鹰的程冲!”
程冲曾在美国拉斯维加斯夺得过MMA综合格斗 67公斤级冠军,技术体系集合了拳击和古典式摔跤。打法凶猛精准,在地面缠斗中占据上位意识非常强,地面锤击势大力沉。
而且程冲在兽笼联赛中已经是连续46场获胜了,距离兽笼连胜纪录的保持者陈宵昼的47场只剩一场了,也就是说,今晚如果程冲获胜了的话,他将平了陈宵昼所保持的47场连胜纪录。
主持人大声喊着程冲的获奖记录,而在程冲身后刚才的“铁拳套”高举起他的“连胜金腰带”。
如果今天他输了金腰带将被对手夺走,而这对于一位选手来说是对尊严的侮辱。
看得出来程冲在这有非常多的粉丝,VIP看台的老板和富二代们都在为他呐喊。
“而在我右手边的是今晚程冲的连胜挑战者,来自贵州雷山的江枫。江枫绰号银狮,除了宣传册上介绍的战绩之外,他还是前陕西、湖南、北京、贵州的散打锦标赛四冠王。”
主持人拿过话筒问左边的程冲道:“你什么想跟对手说的吗?”
“没什么要说的,他是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他。”
“江枫呢,有什么要说的?”
江枫道:“打完你就认识了。”
“打完怕你都爬不起来了。”
两位选手相互对呛,引来头顶地下一层的观众一阵嘘声。
“比赛规则都清楚了吧。”裁判上来喊道,“三个回合,每回合五分钟,可以使用任何门派的格斗技法,但踢档、击打后脑等高危攻击是不允许的。”
两位选手戴上MMA拳套和护齿,接受裁判的检查,在检查过程中两人都瞪着对方,情形像极了两条被拴着的疯狗相互对吠,等狗绳一解开立马冲去厮杀。
果不其然,兽笼左侧的江枫一开始就是一个大力侧踢,被程冲用腿挡下,紧接着连续前后手刺拳,逼得程冲不断后退,在被逼到兽笼角落时,江枫后退一步,两人还相距两米,他却来了个凶猛的跳膝攻击,程冲迅速的侧闪,跳膝攻击打在兽笼的铁网上,震的铁网哐的一声巨响。
身旁一个富二代爆发出尖叫,这个“跳膝”的力道足以打断人的肋骨。
江枫猛烈的攻击,让刚才还一脸不屑的程冲处于被动防守的状态,江枫每一个侧踢都被程冲抬腿抵挡,啪啪啪的犹如在踢木桩。
但很快江枫换了套路,他不再用“侧踢”了,而是“低扫”。而以为江枫还会侧踢的程冲依旧抬腿防御,但低扫可以从他抬起防御的腿下直接进攻程冲的另一只支撑腿。
奏效了,低扫扫中程冲的支撑腿,程冲几个踉跄,差点倒地。
就在他踉跄的时候一个右手上勾拳袭来,程冲本能的往左侧闪,紧接着又一个顶膝攻击,让他重重撞在兽笼上。
地下一层、二层的上百名观众沸腾了,连刚才还不知道MMA综合格斗是什么的苏夙也激动的大叫起来。她一激动就会叫“老公”。
“老公,江枫好厉害,哇!江枫!江枫!江枫!”
蓝博州则一副智者般相对冷静的说,“程冲用错了战术,他如果不马上换战术,就输了。”
“哎?什么战术?”
“程冲知道对手的体力是个弱项,一定会在前两回合发力攻击,所以他的战术应该是防过第一回合,伺机反击。可他没料到对手的攻击这么凶猛,而且对手打的很聪明,并不是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耗体力,江枫的每一拳每一脚都不是白出的,如果程冲继续防守的话我估计他第一回合就会挂彩,第二回合就会被击倒。”
话音刚落,江枫一个“顶膝攻击”,紧接着凶猛的“连膝攻击”,巨大的骨头与骨头冲撞声听的人热血沸腾。
江枫是用人身上最坚硬的骨骼,连续冲击程冲防御的手臂,这种防御很有可能造成手骨骨折,而且“连膝攻击”在大多数综合格斗中是被禁止使用的招数,但在兽笼里却没有禁止。可见其破坏力有多大。
程冲急往后退,用力甩手,蓝博州说:“看到没有,程冲的手臂可能麻了,再这样防守下去,必输无疑,他太低估对手的攻击能力了,高原铁鹰也没办法挡住银狮子啊。”
“啊!”苏夙大叫起来,江枫一个发力的高扫被程冲两手挡住,并且在同一时间程冲两手抱着江枫的右腿,将他的右腿架在自己肩头,看样子他是想抱着江枫右腿将他一块摔倒在地,可没想到江枫的收腿动作这么快,力气这么大,反倒将抱着自己腿的程冲带倒在地。
程冲倒地,江枫立马扑上去,两人迅速进入了“地面绞杀模式”。
江枫用自己身体和手部的力量压住程冲,跟着一个侧挪抓起程冲的右手,两腿夹住程冲脖子就要施展“柔术十字固”,并且让人十分惊叹的是,江枫的“十字固”非常快速的连接“断头台”。
“断头台”是能让人窒息昏迷,甚至颈椎骨折全身瘫痪的格斗技法,“十字固”连接“断头台”则是能一击致胜的凶残套路。
上下的观众都安静了,大家都屏息的看着兽笼里缠斗的两人,两人的肉紧紧的绞杀在一起,江枫要完成“断头台”结束比赛,而程冲要挣脱“断头台”继续比赛。
苏夙紧张的拽着蓝博州的衣服。
“太急了!”蓝博州也情不自禁的叫一句。
“十字固”连接“断头台”确实是套十分好的连接技,但江枫太急了,他没完全完成“十字固”就急着去接断头台,他应该也明白,如果不能在前两回合分出胜负,越往后拖对他越不利。
所以他心急了,刚才没完整完成的“十字固”造成现在完成“断头台”时受到程冲的强力抵抗。
两方在地上的缠斗就像拔河,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纠缠扭曲在一起,眼看着要完成的“断头台”正渐渐分崩离析,程冲用腰腹及另一只没被锁住的手发力,“断头台”越来越松,越来越垮,最终程冲一个“脚翻”从被压制的状态挣脱,后退几步拍了拍刚才差点断气的喉咙。
铃声敲响,第一回合结束。
程冲喘着粗气拼命咳嗽的回到角落,他的教练跑过来要他马上改变战术打法。
狂热的DJ音乐再次响起,几名热辣的拳击小姐绕着兽笼鼓动观众的尖叫声。
“亲爱的,刚才江枫差点把那个人勒死了。”
“嗯,差一点。”
“勒死是不是就赢了?”
“是啊。”
“江枫好厉害,对手就好弱一直在被动挨打,一开始还跟人家骂‘说你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你。’喂!现在认识了吧!”苏夙喊起来。
“怎么样还满好看的吧。”
“太好看了,你应该早点带我来。加油江枫!加油!”
四周沸腾声再起,第二回合开始。第二回合的第一秒,你能明显瞧出程冲的眼神变了,他要发力了。
江枫一套“前后前”组合拳打来,程冲并没有躲,而是还以毫不犹豫的“大抡摆”,大抡摆重击如果击中头部那力量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江枫自然也清楚,在短短0.5秒内他停了继续打出的组合拳,一个侧闪躲过“大抡摆”
江枫小幅跳跃着,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对手的这个“大抡摆”宣布了他下定决心打对攻了。
有意思。
江枫小幅的跳跃着似在变幻节奏,试探对手,但突然间一个毫无征兆的腾空后旋踢,嘭一声响,程冲挡下危险的后旋踢,立即一个上步,前刺拳加后勾拳,江枫也不示弱,和对手以拳对拳,双方都很清楚,不会有第三回合了,这回合,就定胜负。
兽笼中一阵激烈的“换拳”,拳与拳,骨与骨发出此起彼伏的碰撞声,听的人汗毛竖立,看得人热血沸腾。
在“换拳”过程中没有选手退缩的,在兽笼里,这是基本的“格斗精神”,江枫眼角开裂,血淌下来盖住半边脸,程冲嘴角流血,嘴唇眼眶红肿,观众的尖叫到达顶点。
在某个双方都能感觉到的点,两人都各退一步,结束“换拳”,两人都以消耗了大部分体力,但这对于程冲来说是好事,他准备将对手摔倒,从而进入地面绞杀决胜负了。
江枫当然也知道这点,程冲想贴自己身,摔倒自己从而进入“绞杀”,所以每次当程冲想往里近身时,江枫都用“中断扫踢”直接打在他身上,如果程冲顶着“中断扫踢”强行要来近身的话,那他也会付出惨痛代价。
于是两人陷入一种僵持状态,程冲要近身,江枫不断防着他近身,而在僵持阶段,两人的“抱架”方式也不一样,程冲是把双手放在自己面门前方进行保护,这是典型的欧式打法。
而江枫则是将双手放在面部两侧保护,这是典型的泰拳打法。
江枫缓过了一口气,刚要来个侧踹被裁判给叫停了比赛。
原来是他的眼角出血太多,几乎盖满了他的半张脸,需要立即清理止血。
程冲靠着兽笼铁网看着对手止血,但他此时早没了那股轻蔑劲,他自己也伤的不轻,只不过都是红肿的内出血,现在他看东西似乎都有点重影。
两人重新站到兽笼中央,裁判一句“FIGHT”激斗再开,江枫一上来就是两个低位腹击,连接前手斜上勾,上勾,程冲被这一套打的似乎有点晕,脚底下猜到刚才江枫滴下来的血,脚底一滑,摔倒在地。
四周观众一阵惊呼。
江枫紧接着一个凶猛的跳起跺踢,那跳起的跺踢是足以将人踢死的动作。
可没想到在地上的程冲犹如一只四脚朝天的乌龟般,用抬起的双手双脚进行防御,并在江枫跺踢的一刹那抓住那条腿,跳起的江枫立马失去平衡,一声响后摔倒在地。
他一摔倒程冲立马扑上去,去抢上位位置,占据上位位置后程冲的地面锤击势大力沉,让江枫疲于招架。
高原铁鹰。
趁着对手处于弱势,程冲立马施展“三角锁”技法,利用自身体重和头部力量固定对手,同时自己头部大幅度下压以防被对手挣脱后肘击头部。
江枫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但“三角锁”逐渐成型。
由于“三角锁”技法主要压迫颈动脉,一旦成型人会很快昏迷失去知觉,方雪和其他一些下注江枫的人大声的在喊“江枫”,可程冲不愧是“绞杀战王者”,成型的“三角锁”没人能逃开。
江枫在即将昏迷前用最后一点力气,拍了拍程冲,裁判一直在关注着江枫的手,一见他“降服”,立刻中止比赛。
程冲解开“三角锁”高举双手欢呼,他的教练助教也跑进兽笼里将他抬起,而几乎昏厥的江枫则在一边久久不能爬起。
“哼!输了!”苏夙气呼呼的扔了下注单,嘟着嘴对蓝博州说,“你赔我十万块。”
蓝博州看见自己买的江枫输了,似乎很高兴,他在心里觉得,自己在赌场输了,在商场上应该会有好运气。
观众有的高兴有的叹息,有的还意犹未尽沉浸在刚才的激斗中。
蓝博州拉着苏夙往外走,地下一层二层有不少输了赌资的观众将赌注单揉成纸团扔下来,兽笼中主持人问道:
“程冲,你现在已经是47连胜了,是‘兽笼’最高连胜纪录保持者之一,你只要再赢一场就能创造新的记录,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程冲缠着连胜金腰带,说道:“我下一场的对手只打陈宵昼,一年以前我就听说陈宵昼是兽笼最强,可这最强如今当了缩头乌龟,大家也都一年多没见过他了,所以下一场我只打他,不打他就算破了连胜纪录也没意思。”
“只打陈宵昼,好霸气,可这就要问我们的火狮叔了,能找到陈宵昼吗?”
“放心,找得到,而且不光要让你打他,还要让你彻彻底底的打他。”
吴火狮这句话似乎别有意味,什么叫“彻彻底底的打他”?
蓝博州和苏夙走上地下一层,一大波失望的观众边骂娘边离开,苏夙的手机在Hermes手袋里响了,她低头拿手机,一不小心撞上了前面一个手臂上纹着纹身的男人。
男人回头瞪了苏夙一眼,一把将她推倒:“干什么臭娘们。”
蓝博州一见女友倒地立即上前保护,这纹身的男人个子与蓝博州差不多,大概是输了不少钱正一肚子火。
“你什么意思?”蓝博州问道。
“什么意思?这意思!”男人一拳挥过来打的蓝博州猝不及防,但那拳也没多重,蓝博州马上反击也给了对方一拳。
两人在地下一层互殴,一路追打到地下一层一处偏僻角落,苏夙抓着手袋也跟着一路跑,边跑边喊别打了。
忽然从一侧又杀出个人,跳起就是一个飞踹将蓝博州踹倒在地。
是那纹身的朋友。
苏夙跑到蓝博州身边,刚爬起来的蓝博州又被另一个人一拳打在脸上。
对方是三个人,苏夙赶紧拿手机报警。可手机才拿在手上就被人抢了砸在地上,刚才的纹身男叫着两个兄弟,摸着出血的鼻子,吼道:
“草,揍他。”
三人围殴上去,蓝博州一路后退。苏夙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在原地急的都要哭了。
三个人将蓝博州逼到墙角,他不是懦弱的男人,更不会跪地求饶,此刻这三个人他不可能干的过,于是他只抱定一个信念,就干那个纹身的。
于是蓝博州也发了狠了,不管其他两个怎么打他,他就抓着那个纹身的揍,一拳两拳,一个头槌,纹身的“操他吗的”也骂不出了,朝地上吐了口血痰。
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拼上一股子劲也很快被另两个打的头发晕,一脚踹在蓝博州骨盆上,蓝博州侧着身倒在地上,又是一脚径直踹上他面门。
头晕目眩,没法在抵抗了。
苏夙急哭了,她突然想到兽笼那儿的“铁拳套”,马上扔了高跟鞋光着脚朝地下二层跑。
蓝博州被两个人按在地上,纹身狠捶他的头。
“能打啊,能打是吧,操,打老子,知道老子是谁吗?操,操。”
一阵拳打脚踢,蓝博州只能蜷缩着身子两手护头。
而后纹身抄起地上一块砖,在手上垫了垫那块砖说,“他吗的看看你脑袋硬还是这砖硬,操他吗的。”
“啪”一块砖拍下来被蓝博州用手挡了,砖断成三块,蓝博州手臂痛的发麻。
“他吗的你们摁着他啊,操。”
纹身又抄起第二块,“老子刚输了一万块,心情正不好着,没想到你这孙子来给老子出气,也不错,也不错,摁着他,今天不把这砖在你头上砸碎了,老子不在这混了!”
蓝博州趴在地上被人用膝盖顶着脖子,没法动弹,另两只手也被狠狠踩着,纹身又朝地上吐口血痰,拿着砖蹲下来。
恐惧在蓝博州心中快速扩散,他感到害怕,仿佛死亡临近,两只贴在地上的眼睛紧盯着那块砖。
啪!一砖砸下来,一阵刺痛,头嗡嗡的响,耳鸣不断,眼前也黑了一阵。
“哟,还真扛砸啊。”
“江哥,是你拿的砖不行,用那块。”膝盖顶着蓝博州脖子的男人出主意道。
“这块?”
“对。”
“这可是石头啊,我这手劲砸下去不得砸出人命啊。”
“砸前头,别砸后头,后头容易出事,前头额头、鼻子都能砸,死不了。”
“行,那试试吧。抓好了他啊。”
“放心,这小子他吗动不了,我小时候好歹也练过两招。”
纹身捡起地上的网球大小的石头,先狠狠朝地面砸了下,“咚”水泥地上被砸出个凹痕。
蓝博州想到了死,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再次挣扎,同时被摁在地上吃灰的嘴发出扭曲的叫喊。
“喊什么?啊?这他吗的喊什么?”
“在求饶呢吧?”
纹身抓起蓝博州的头发,要听他怎么求饶。
但从蓝博州嘴里吐出的是三个字,“操.你吗。”
“纹身”怒不可遏的捏着石头高高举起,要朝蓝博州的脸砸下去。
在这时,仅仅在这一秒之间,蓝博州突然使用了综合格斗中的一招“膝解”,下半身挣脱开压制,转而用下半身连带腰腹的力量又挣脱开两手,一个肘击打在压着他的男人的肾脏位置。
肾脏被猛烈肘击让那男人痛的顿时讲不出话,捂着右腰滚到一边。
蓝博州在地上趴着,而后踉跄的爬起,他清楚感觉到在那一秒间有什么东西侵入了自己的身体,更准确的说是侵入了中枢神经,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眼睛看的更清楚,判断力前所未有的准确。
是“奇点”,他明白道,“奇点”来了。
在刹那间能让他产生180度大转变的“奇点”,救了他。
瘦长个一脚踹来,被蓝博州的“中断踢”打回去,紧跟着蓝博州一个扫踢踢翻瘦长个,余光瞄到纹身正冲过来,蓝博州一个侧闪,同时又是一个肘击重重打在纹身的喉结上,纹身当即倒地,猛烈咳嗽,蓝博州随之抄起地上的红砖拍在纹身的脑门上。
红砖被拍碎,碎块顺着纹身的脑门淌下来。
有一个人在自己的脑子里,蓝博州猛的意识到,在自己的“意识”之外有另一个意识突然出现,连接着他。
镜像病变。
闻到恶臭,闻到海水味道,感到生无可恋,感到幸福的要求婚,触摸到粗糙的皮肤,以及此刻的格斗招式,反应力和集中力,凡此种种的“奇点”,都来自大脑中方雪所称的“镜像病变”。
只不过此刻的状况和以往都不同,他从未学过搏击,却在刹那间使用了如此多的搏击技巧,当死亡临近,纹身的石头要砸下来的瞬间,那“病变”突然觉醒,强烈程度已足够让蓝博州意识到“它”的存在。
短时间内击倒三人,蓝博州直直的站在原地,脚下是肾脏被肘击痛的爬不起的男人,和另一个喉结被肘击闷了的纹身,那个瘦长个连滚带爬的朝楼梯逃窜。
那“东西”从大脑中渐渐退去。
第八章,去他的镜像病变(6.01更新)
“这里,这里啊!”苏夙带着安保赶到,但只见蓝博州将两个人都放倒在地,很是不可思议。
“博州你没事吧”
“……”
“老公。”
“……”
“蓝博州!”
“没事。”
蓝博州拉着她走上楼梯,后面的铁拳套安保人员一脸茫然的看看地上的两个,又看看他,嘟囔一句“还挺能打啊。”
坐上车苏夙来开,车驶出烂尾楼商丘城。
“把敞篷打开。”他点上烟说道。
“哦。”
车子的敞篷后折至箱盖中,车已时速60公里的速度前进,蓝博州舒服的喷口烟,逐渐平静下来,刚才那番体验不得不说很刺激,但回想起来又有隐隐的恐惧。
“镜像病变”出现了另一个病态症状,在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钻进大脑,并且连接了大脑的神经回路,你完全不知道它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犹如将手探进鬼盒,不知道里面是宝藏,还是灾难。
车停下等红灯,苏夙凑过脸来再次仔细打量蓝博州。
“亲爱的你真没事吧?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你刚刚明明被打的那么惨,吓死我了。”
蓝博州看着她精致的脸和湿润润的嘴唇,一下吻上去,舌头直接探进苏夙的嘴里与她的舌头一阵缠绵,两人的口水交互直到红灯翻绿。
“现在还怪吗?”蓝博州问。
“好像好点了,可你的脸上好脏,亲的我也一嘴灰。”
“小事嘛。”
“不过我满感动的,刚刚虽然我怕死了可你好帅,像拍电影一样英雄救美。”
“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是啊,可你脸这边都有点肿了,要不去医院吧。”
“我没事,去医院太麻烦了,先送你回家吧。”
“哎,你的意思是今天不跟我一块睡?”
“我还有点公司里的事要忙,我如果在你也睡不好不是吗?”
“你不是怕我睡不着,是怕有我在烦你吧?”
“嗯…也有点。”
“我就知道。”
车加速驶上松江的“孤岛别墅区”,别墅区由800米的蒲河大桥连通外界,蓝博州将指尖的烟潇洒的往后一抛,烟头上橙色的星火随风而逝。
忽然在前方望见个人影靠在桥边,那人身边停着辆“铃木雨燕”。
“哎你姐姐,干嘛呢这么晚一个人在那里。”蓝博州问道。
苏夙看看在桥边的姐姐苏愿,不说话。
真是个古怪的姐姐。
将苏夙送回别墅后蓝博州用电话叫了出租车来,夜里司机很愿意接他的活,不光路程远,还不跟你讲价。
从孤岛别墅群重新走回蒲河大桥,远远的望见苏愿还站在刚才的地方。
然而这“刚才”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蓝博州停下车好奇的走向她。
面对着蒲河的苏愿并不像要自杀或干其他什么傻事,她看起来更像是在欣赏这幅蒲河夜色,犹如欣赏塞纳河畔的一件艺术品。
偶尔扬起的风,带起她的短发,她的气质和妹妹迥然不同,两人根本就不像来自于同一个家庭的孩子。
在距离10米时苏愿侧过脸看着蓝博州,这是两人的第二次单独见面,上一次是在别墅区里听苏愿弹唱《Dear. Blue》。
“河上面有什么好看的吗?看这么久。”
“下面有个人。”苏愿故作神秘的说。
“人?”蓝博州也望向大桥下方,但却只望见静静东去的河水,“哪有人啊?”
“在水底下你看不见。”
“那你看见了?”
“嗯。”苏愿笑起来,大概觉得这个玩笑还满有意思的,她伸直了双臂说,“不过站在这里很舒服。”
“是满舒服的。”蓝博州到她身边,手扶着护栏,和她远望一样的风景。
“你跟我妹妹认识多久了?”
“嗯……一年多了吧。”
“那是打算玩玩的还是打算结婚的?”
“结婚,我都快40了没什么心思玩。”
“嗯,你看起来还满成熟的,可我妹妹其实是个很笨的女孩子,她很容易相信男人,也很容易被骗。”
“不过她很独立啊,自己开淘宝店还买了这的别墅。可她…好像对你挺有意见的。”
“嗯我去了非洲支援嘛,在三甲医院干的好好的突然报名去非洲支援,很多人不理解。”
“我倒是听说过医院里如果要升职的话,有个支援的履历会更容易,你是党员吧?党员再加上几年的援非经历以后在升职方面就会比别人有优势。”
“可我已经向医院辞职了。”
“辞职?为什么?”
“我有更想要做的事情。”
“更想要做的事情。”蓝博州笑笑,“唱歌吗?背个吉他当流浪歌手。”
“我也不小了早过了那年纪。”
“那你是要做……”
“把大家的心凝聚起来。”
蓝博州愣一下,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把大家的心凝聚起来”?冷不丁一听像电影台词似的。
“全世界通感者联合起来。”
蓝博州笑的更开了,“你妹妹说你小时候得过自闭症,好像还真是哦。”
苏愿也跟着笑,“她没说错,小时候我真的有,去美国才治好的。”
“听说你那时候是受了基金会的资助才去的美国,所以你才会在非洲报名参加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志愿者吗?”
“算是有那么点关系吧,但不是重要关系。”
“对不起,你讲的话为什么有时候我听不太懂呢?”
“这问题不该问我该问你自己啊。”
“是哦。”
苏愿背靠着护栏点上支烟,那烟还满特别的,是万宝路的薄荷香烟。
她潇洒的抽烟姿势颇像一位看透尘世的女子,短发与烟丝飘散间,眼神迷离的望向蓝博州。
蓝博州感觉到那眼神。
那不是挑逗或是爱慕或是其他什么的眼神。
那眼神……是同类的眼神。
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眼神。
为什么她会这么看着自己?
蓝博州深感困惑,苏愿就像一个迷。
只不过他现在没兴趣解开这个谜。
苏愿吐口烟,薄荷的气味随风飘来,她回忆似的道:
“小时候全家人看到我都怕,就跟看到鬼一样,我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很怕出门,吃饭都要靠妈喂。苏夙出生以后家里的重心就转到她那去了,她活泼可爱讨人喜欢,这样一来就更没人理我了,我的病就更严重,后来竟然被当作幼儿自闭症的典型案例上新闻了。”
“你的意思是苏夙的出生让你的病情加重了?”
“我不记得了,那时候才几岁。可博州你知道吗就算是苏夙其实也是不受我爸待见的。”
“什么意思?”
“你瞧不出来吗?”
“我没见过你爸啊,苏夙说他在深圳。”
“我是说你瞧不出我们的名字有玄机吗?”
“名字?”
“嗯,苏夙,苏愿,都是愿望的意思,那父母的愿望是什么呢?不是盼我们好,是盼生个儿子。生我的时候起名苏愿,后来冒着罚款的风险,宁愿不吃不喝也要生第二个,可结果呢?生出来的还是女儿,就起名苏夙。”
“苏夙,苏愿……夙愿。还真是……”
“所以咯,我们姐妹俩小时候幸福不到哪去,可那也锻炼了我们独立的性格,只不过我因为成了‘幼儿自闭症’研究的典型案例上了新闻,有家美国的慈善基金会看到以后出钱把我送去美国接受治疗。”
“心理治疗吗?可你那么小的孩子怎么懂英语啊。”
“呼……”苏愿又点一根万宝路薄荷烟,“自闭症不光是心理病,它是大脑神经和基因的病变所引起的综合症,可以通过药物和物理治疗。”
“那你在美国哪治疗的还记得吗?”
“匹兹堡。”
“匹兹堡有专门研究自闭症的机构吗?”
“匹兹堡有一家药厂,‘蓝-赛诺思’,它们生产的一种‘蓝河片’专门治疗自闭症的,配合其他治疗手段,至于治疗效果嘛……现在的我就是他们的治疗效果。”
蓝博州皱下眉,苏愿的话语中似乎并不感谢那家治好她病的药厂。
苏愿将烟头抛下大桥,她喜欢看橘色的烟头飘落的景象,转回来后她注意到了蓝博州的手臂。
他的右手臂上肿了一大片,紫红色的血块浮在皮肤上,看着都吓人。
是刚才和纹身那些人斗殴留下的伤。
“让我看看。”曾在多罗多难民营做志愿者的苏愿小心捧起蓝博州的右手,她的手指搭在蓝博州的手臂上,指尖慢慢加力。
“痛吗?”苏愿问。
“还满痛的,啊……”
“可能是骨折了。”
“骨折?”
“先别说了,去医院看一下。”
苏愿坐上停在一旁的铃木雨燕,蓝博州坐上副驾驶座。她侧过身帮博州系上安全带,蓝博州看着她的后颈,完全没有苏夙的那种白皙。
车驶向医院,刚才不注意的手痛现在不断加剧,开车的苏愿微皱着眉,也抚摸着手臂,她的手臂似乎也在痛。
蓝博州不解的望着她。
……
啄木鸟啄响七下,窗外渐渐吵闹起来。今天是个普通周四,气温是舒爽的22度。四五个孩子在老公寓楼里跑,他们赶着去学校,嘴里喊着科技强国的口号。
蓝博州睁开眼,习惯性的摸床头柜的手机,但一阵刺痛让他惊醒。
右手打石膏了,他想起来。
叹口气更是浑身酸痛,几乎是像老年人一般的起身坐在床边缓了许久。
直到鼻尖闻到热牛奶和煎荷包蛋的香气。
他亦步亦趋的走到小客厅,玻璃餐桌上摆着做好的肉松蛋三明治,和一大杯还冒热气的热牛奶。
苏愿一件白衬衫回头看她一眼。
昨晚苏愿陪他去了医院,打完石膏后已经很晚了,她不高兴再开那么远的车回松江,就住进了蓝博州的老公寓。
蓝博州没理由拒绝一个深夜陪他去打石膏的女人。
苏愿睡在小客厅的折叠沙发上,她常年支援非洲,对于睡的环境绝不挑剔。而一醒来就有香气扑鼻的早餐,也让蓝博州感到温暖。
洗漱一番后拿起三明治刚要吃,苏愿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一头。”
“啊?”
“从那一头吃,那里酱少不容易喷出来。”
“哦。”
两人默默吃上一阵,苏愿的三明治做的真好,可能是在美国住久了学的。不过蓝博州忽而担心起这和苏愿共处一室的过了一夜,如果让苏夙知道了那还得了。
苏夙的醋性从来就不小,光上次那个国内二线女星的事她就追问了好久,也气了好久,这莫名其妙的让苏愿在家过夜让她知道了也必定要闹一阵。
何况她们两姐妹的感情并不算好。
可叫人意外的是,苏愿像能看透蓝博州心思似的,搅拌着咖啡牛奶说道:“我昨天睡这的事你别跟苏夙提,你一提我们没事也能被她想出点事来。”
“我怎么会提。”
“嗯,那一会儿你去哪?要我送你吗?”
“讲真的还真要你送,我这一只手开车要给扣分,这早高峰又难叫车,你一会儿送我去中山公园龙之梦那里。”
“那不是你公司嘛。”
“哦,你知道我公司在哪?你关心过?”
“知道点。”
“我跟群聚互联的老总约好今天去谈点事。”
“约几点?”
“九点。”
“那现在也差不多了,从这走淮海中路去龙之梦还满堵的。”
“对哦,我马上去换衣服。”
蓝博州牛奶灌着三明治吞下肚,跑进卧室拎出西装和衬衫,苏愿也跟了进来。
蓝博州要脱睡衣睡裤,苏愿就来帮忙,他浑身酸痛,一只手打着石膏,要脱衣服再换衣服很不方便。苏愿正是知道这点才进来帮忙的。
只是感觉多少有点暧昧,毕竟光着身子只穿条三角裤面对的是自己女友的姐姐。
“你经常帮人换衣服吗?”博州问道:“我是说以前在医院,或者在难民营做志愿者的时候。”
“换衣服也有,剪衣服也有,怎么你不自在吗?”
“有点啊,一个女人在自己上下摸来摸去的。”
“而且还是女朋友的姐姐。”
“对,还是女朋友的姐姐。”
在苏愿的帮助下换完这套西装真省了不少时间,再套上皮鞋,临出门前也不忘吞两片方雪给的药片。
昨晚接二连三的发生“奇点”状况,更难以置信的是还在绝望中用出了从来没学过的格斗技巧,夸张的以一敌三,放倒两个。
这不得不说和奇点有关,和镜像病变有关,所以他没忘了吃药。
可在拿起药片的刹那,蓝博州注意到了这两枚蓝色药片上印的英文字母,B.R,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的联想到苏愿昨天提的‘蓝河片’BLUE.RIVER。
“哎苏愿,这像不像你以前吃的蓝河片?”
苏愿瞟了一眼,摇头,而后若无其事的换上慢跑鞋。
蓝博州吞了药片注意到鞋架上的那封信,几次三番长腿跑回来的信,他又将信揣进口袋,不信它会第四次跑回来。
坐上车在驶过华山路时才跑下去将信扔进邮筒,这回他特地换了个离家较远的邮筒。
一旁的苏愿并没好奇的问他都这年代了为什么还寄信,她似乎在想着其他事情。
与群聚互联的老总石波碰头后蓝博州立刻将所有专注力都放在公司上,两人简单寒暄和交流后就要一同前往“仲盛金融股份有限公司”。
“仲盛”是地方国企,思想保守,对于蓝博州的增发新股提案一直持反对态度,但现在的状况是蓝飏英被杀,原本11人的董事会只有10人投票,但要通过提案同样要拿到8票。
“仲盛”自己在董事会就有两席,加上由他推荐进董事会的一位独立董事,也就是说仲盛掌握着三票,它如果不点头,提案就绝不可能通过。
虽然先前早以和仲盛沟通,蓝博州也亲自去过几次,但仲盛反对增发新股的态度始终未变。这回蓝博州找上群聚互联的老总“石波”两人一起就是为了说服仲盛支持提案。
为此他们还修改了《星泰—群聚,战略合作备忘录》其中增加了有利于仲盛在增发新股后的有利条款。
两人虽不说是信心满满,但也是提起斗志的背水一战了。
在“仲盛”公司,先见的是他们的副总,徐总。
徐总一张麻将脸,两人的到来似乎叨扰了他上午的清闲,比起公司副总,他更像个政治人物,他关心的不是经济利益,而是仕途前景。
你跟他谈前景没用,他在乎的是每年的政绩考核,你要增发新股,稀释他在星泰的股份,他年底的报表数字就难看,报表数字难看政绩考核就不合格。上头的考核人员才不管你未来如何,上头也只是看你今年的成绩,成绩不好,挨批挨骂,成绩很不好,滚蛋走人。
现实如此,所以在熬了一上午,勾画了无比美好的未来前景后,等来的也就是四个字“我想想吧”。
徐总以那神情说出口的“我想想吧”其实意思就是“门儿都没”。
徐总这里碰了灰,两人便将希望寄托在仲盛的总经理,胡总那里。
胡总是孝子,听秘书说最近他母亲得了老年痴呆在住院,胡总不忙的时候都会去医院陪着,为此还上过区里的感人新闻。
两人立刻赶到长宁区干部疗养院,在武警把守的门口登记后进入疗养院理疗楼,胡总正一边削苹果一边陪母亲谈心,她母亲70多岁,听着单平方的评书喃喃自语。
蓝博州和石波又在外头等了许久,直等到母亲入睡胡总才轻手轻脚的出来。
胡总可真孝顺,亏得他是个有地位有身份的国企老总,要是一介平民,甚至是一介寒民,那非得上“感动中国百大人物”不可。
他们在有着和煦阳光的理疗楼走廊谈公司提案的事。
相比起徐总,胡总态度柔和似乎很好说话,他体谅蓝博州一手创业的不易,也关心石波的新兴产业发展,他更看好星泰的互联网金融经验,和群聚互联的互联网平台,两相合作后未来必定大展宏图。
蓝博州和石波也顺势详细介绍两家公司的合作细节,与将来预估能产生的巨大股东利益,更特别指出了增发新股中将给与仲盛的特别利益条款。
比蓝博州在商场混更久的石波,还在话语间暗示了能为部分获利打进胡总的中转账户,或者他能安排美国最好的治疗阿兹海莫症的医院,让胡母去美国治疗。
在一番长时间的解释和沟通后胡总似乎有被说动的迹象,他陷入了久久的思考。
蓝博州和石波瞧见了希望。
在希望中一通电话打来,胡总瞟一眼来电显示,走到走廊尽头才接起来。
电话很短,才十几秒,但回来后的胡总脸上的思考和犹豫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因那通电话而下定了决心。
“这事情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同意这提案的。”
话一讲完,都没给人留一个问“为什么”的机会,胡总就已经走进病房,锁上了门,照料他那神志不清的母亲去了。
很快的两名武警将他们请出了干部疗养院。
蓝博州很想骂娘,他脑子气的发闷,可他又不知道这火该对谁发,是对徐总?对胡总?还是对在背后一直下黑手的江立永?
星泰与群聚的合作,很有可能在将来诞生一个金融传奇,它可能会成为中国前三大的互联网金融公司,其股票市值更可能与百度、腾讯等互联网巨无霸齐头并进。
然而这样一个未来必将伟大的公司,却在这间小小的,他吗像鸡窝似的干部疗养院里,被扼杀了。
蓝博州想用右手的石膏,砸烂这帮蠢货的狗头。
对于群聚来说,提案失败不过意味着这趟合作告吹。而对于蓝博州来说,提案失败则意味着失去一切。
他的公司将将被江立永收购,从大学开始十几年的创业艰辛,全部付诸东流。
失落的情绪令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不停吸着马路上的汽车尾气。石波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还是古书上说得好,“时势造英雄”,你没对准那个势,纵使你有万般才华,也不过一道浮光掠影。
迎来晚高峰的车流,蓝博州的情绪愈发低落,绵延不绝的红色尾灯像他绵长的绝望般望不到头。
石波因还要赶回公司和英国那边开会而先走了,蓝博州在疗养院门口的长椅上坐的屁股发麻,猛一站起,两腿发软,又再坐下。
许久没有的失落萦绕心间,在创业初期这样的失落很常有,但当公司走上正轨甚至是上市后即便遇到点波折也从未再有过失落,而今失落卷土重来,心绪倒像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岁。
蓝博州终于站了起来,从疗养院两位武警面前走过,他不怪他们,也不怪里面的徐总,更不怪臃肿迂腐的国企制度,他只怪自己。
是的,他只怪自己。
坐上出租车回家的路上他打电话给苏夙,口吻一片阳光的喊她回来吃饭。苏夙在公司刚和销售商谈完一批新衣服的价格,看来谈的很顺利,心情也很好的答应马上回家。
回到老公寓,踏着老式的木质旋梯上楼。这栋公寓建于民国时期,作为历史保护建筑修缮过四次,吱吱呀呀的木梯直到三楼,耳畔不断传来各家各户的各种声音。
转开门忽而脚下一滑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信。
还他吗是那封怎么也寄不出去的信。
早上明明扔进了华山路的邮筒。
操。
他飞起一脚,用脚尖将信踢到墙角,却发觉这回和信一块回家的还有一个白色小纸袋。
小纸袋和信一般大,拿起颠颠份量里头像是塞了一些人民币。撕开纸袋倒出里面的东西,哪是什么人民币,而是一张张照片。
这是什么照片?
他一时没看明白,裸男裸.女亲昵,男的两手捧着女的乳.房吮吸,这还是最初级的,越往后看颜色越重,最后简直到了不堪入目的地步。
照片上的裸男皮肤白皙,身材经过锻炼,脸型因快感和亲昵而扭曲,但有点眼熟。
什么东西!蓝博州将这些照片往垃圾桶里一扔,从冰箱里拿出罐啤酒坐到窗边往外望着。
形形色色的上班族穿行在街上,他们面无表情,一脸疲惫,在各个街区的转角转入属于自己的窝,蓝博州曾经很痛斥这样的生活,认为这样过日子的人算是白来人世一朝。而今他却份外羡慕他们,即便是他们脸上的疲惫和无奈都让他感到幸福。
成为“普通”的一份子或许很好。
人群中出现一个靓丽的身影,街灯与车灯下那身影与众不同,犹如黑白画中突然出现的彩色光点。
那是苏夙,自信、独立,拥有一家双皇冠淘宝店的网红。
苏夙转进老公寓和跑出公寓的孩子打招呼,孩子似乎喊了她阿姨,她抓住一个小男孩的屁股让他喊姐姐。
蓝博州喝口酒,没受伤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摸向裤裆,去抚摸他的鸟物,失落和绝望在心中蔓延,鸟物在收到抚摸后却依然能展翅,他就如此摸着,听着苏夙的高跟鞋从木旋梯“蹬蹬蹬”的上来。
在外头掏钥匙开门时他跑到门边开了门,不由分说的将苏夙一把拽进来,像极了一个穷凶极恶的强.奸犯,在抓进苏夙关了门后立刻将她按在墙上,脱下裤子要草。
苏夙先是一吓,但明白是男友后也只是压低了声音说“干什么呀”“喂别,别”“这么急干什么啦”。
可她哪里阻止的了此时的蓝博州,在无任何前戏的情况下进入还有点刺痛,她推着蓝博州,拽着被扯下的内裤。男友的灵魂此刻只在这一件事上,好在苏夙的反应也不慢,身体渐渐进入交合状态。
她压着嘴里发出的呢喃,不时回头瞟瞟粗暴的不讲道理的男友,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突如其来的交合,但这次隐隐的感觉到不同,因为他特别粗暴,或者说是故意表现的如此粗暴。
粗暴的压制,粗暴的掌控,粗暴的占有,似乎能让快.感更强烈。
同一个姿势持续的运动,很快一泻而出,前后不到五分钟。
蓝博州的呼吸从激烈到平缓,苏夙一动不动依旧被他压在墙上。终于他退开了,也没穿裤子,光着回到窗台拿起啤酒喝下剩下的酒。
苏夙拉上内裤和丝袜,这才开始脱高跟鞋,而后她抓起鞋架上的一团鞋带扔向蓝博州,以示对他粗暴的抗议。
蓝博州没有反应,苏夙进了厕所鼓捣了十多分钟后换了身T恤出来。
而此时蓝博州已经在厨房炒蛋炒饭了,她潜进厨房从后面抱住男友,继续抗议刚才的粗暴。
“现在还有点痛。”
“对不起。”蓝博州道歉,“没忍住。”
“没忍住?”苏夙好笑,“都快40了还像20一样没忍住啊,我看你是蓄谋已久,哦我一进门就这么大在等着我,怎么可能。”
“是嘛。”
“什么是嘛,你别装糊涂,我问你怀孕怎么办?”
“怀孕就结婚,正好顺理成章。”
“那你的意思是不怀孕就不结婚咯?你好玩着我然后再物色新目标?”
“怎么会,世上哪有人比你好的。”
“哎亲爱的你今天怎么了?刚才那么粗暴,现在又这样甜言蜜语,你不正常哦,出什么事了吗?”
女性的直觉还是敏感,但蓝博州不打算对她细谈公司的事。
“要不要倒点醋?”他问。
“倒什么醋?”
“炒饭里啊,要不要倒点醋,吃起来开胃点。”
“好啊。”
蓝博州往汤勺里倒了点康乐醋洒在炒饭上,而后盖上锅盖闷上几分钟,这样的炒饭吃起来香香脆脆的。
两人一块吃了饭,苏夙讲她今天和经销商成功的谈判,蓝博州绽出笑容替她高兴,苏夙也问他公司的事,蓝博州则说就等董事会投票了。
晚上八九点两人下楼,夏末的风吹得人很舒服,香樟花的香味更是沁人心脾,沿着这条安静的小路一直往前走有一家开在黄陂南路上的爵士酒吧。
一些上海“老克勒”和文艺青年时常光顾。
两人坐进酒吧点两杯鸡尾酒,酒吧内的灯光和音乐所烘托出的情调让他们觉得像回到了恋爱初期,蓝博州和苏夙十指交扣,一厘米一厘米的看她纤细的手指和新修的指甲。
“你连手都很漂亮。”博州说。
“我哪不漂亮。”
“是啊。”
他吻吻那手,又夸张的舔了指甲。
苏夙坏笑的看他,问道:“亲爱的,你今天肯定有问题,你起码有一年没舔过我手了。”
蓝博州道:“我发起狠来连你的脚都舔。”
“那你舔啊。”
“等我发起狠来啊。”
“哼,只会嘴上说说。”苏夙喝口鸡尾酒,强烈的白兰地气味冲击着她的味蕾和喉咙。
“哎你还在看那个心理医生吗?”
“在看啊。”
“有用吗?我怎么觉得一点没用?还每天让你吃那蓝色的药片,看起来跟毒药一样。”
“不知道啊,不过人家是全上海最好的心理医生,总归有她的名堂的。”
“什么全上海最好,我就没听过。谁介绍给你的?”
“李肃。”
“狐朋狗友。”
“李肃跟我是最好的兄弟,上海话叫‘拆裤兄弟’,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
“反正我没见他帮过你什么,倒是你一直在帮他,上回他澳门赌博输了30多万也是你还的,他挂职你公司当个司机每个月拿两万多块,可我从没见他来给你开过一次车。从没!”
“唉,兄弟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不就30多万嘛。”
“不光是钱的问题,还有他对他老婆也不好!两个人迟早离婚,你别有样学样将来对我也不好。”
“这我不可能的。”
蓝博州用手掐掐苏夙的面颊,苏夙甩甩脸道,“都残了一只手还不太平。”
“唉你也别太烦李肃了,他部队退伍以后也想过正正经经工作,可他运气不好,分配到的单位老干不久,那我作为好兄弟不照顾他一下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跟哪个单位都处不好呢?讲到底还不是他性格的问题。”
“行了不说他了,坏了这的气氛。”
蓝博州扭着脸看苏夙,苏夙也不愿多讲不开心的事。
博州小声道:“刚才弄疼你了,等会儿回去给你赔礼道歉怎么样?”
“怎么赔礼道歉?”
“舌战。”
“啊,好恶心,你。”
“好恶心的潜台词是不是快点来?”
“呸。”
“明白了。”
“可你行吗?今天晚上还能发挥吗?真当你20岁啊一夜几次。”
“感觉来了。”
“来的还真快。”
“那我再喝一杯压压火。”
“我看你还是别逞能了,到时候发挥不出来就丢人了,这可要被我抓一辈子把柄了。”
“我蓝博州只要想,就没有发挥不出来的时候。”
又倒下一杯鸡尾酒,两人离开爵士吧,回家的速度可比来时的闲庭信步要快多了。
和刚才一样,进门即开战,只不过这回享受的一方换成了苏夙,蓝博州熟练的二十多年前戏技巧逐一施展在苏夙身上。
不夸张的讲他比女人还了解女人,一些女人都不知道的兴奋点他能熟练的找出来,挖掘出来,不用发生真正的交合,就能让女人欲仙欲死。
苏夙要求的就是这个,比起粗暴她更喜欢柔情似水的舔舐和爱抚,指尖滑过肌肤的感触,舌尖打转绕圈的刺激,每每身体都要像触电似的颤抖。
此时的蓝博州像极了一位敬业的“快.感服务员”他唤起女性生理上的每一处快感,尺度范围都掌握的恰当好处,苏夙爱死他了,心驰神迷的求他快点将自己塞满。
由于三小时前已发生过一次交.合,这次的蓝博州更为持久,但在半小时的运动,和变换了多种体位,以及使用了不少技巧后他依旧没有“出”的欲望。
大鸟挺立着,不断进出着,但依旧没有“出”的感觉,这是从有性.经验以来的二十多年从没有过的状况,更意外的是他越来越想快点结束这些,结束交合,但没有“出”的感觉又怎么结束。
如此又过了五分钟,他决定装一下,因为戴着套他寄希望于苏夙不会发觉他根本没“出来”便结束了。
然而丰富的经验也告诉她,女性是能够感觉到你有没有“出来”的,即便你戴着套,但“出来”时的那阵热度和痉挛,女性是能清楚感觉到的。
虽然知道骗不过苏夙,但他还是决定装一下,因为他实在不想再继续草下去了。
于是他整个人压在苏夙身上,伪装出射精时的激烈动作和抽搐,还伪装了呼吸的频率与节奏,跟着一点点退出来,快速扯了套子扔到楼下花园。
苏夙看着他,脸上带着点惊讶,蓝博州明白没骗过她,又怎么可能骗的了,不过苏夙也心照不宣的没点穿,毕竟男友年近四十,三小时内连续两次是太为难他了。
点穿这种事关男人尊严的事苏夙是不会做的。
于是一个人知道没骗过,一个人假装被骗到了,两人拥抱在床上。但就感受来说苏夙已经相当满意了,前戏和后戏部分都使她沉醉,这样也就够了。
她趴在蓝博州胸口接受着男人爱的摸头,蓝博州点上万宝路呼呼吸几口,不得不说此时他的心里暂时没有苏夙了。用性.爱和激情遮掩的失落与绝望在激情退潮后卷土重来,并且还是变本加厉的卷土重来。
董事会的投票必将失败,一手创立的公司将拱手让人,人生最大的价值毁于一旦。
这些东西光想想就有如一只手死死捏着你的心脏,让你透不过气,生不如死。
苏夙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道:“亲爱的我知道你可能出大事情了,从我一进家门你这样对我的时候我就知道。”
“……”
“我们是爱人,你觉得我会感觉不出来你不对劲吗?只不过你不想我问,我就不问,你要我怎么样表现你能舒服点,我就怎么样表现。可我还是希望你能把心里的事情告诉我,就算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可把事情讲出来总比藏在心里好啊。”
蓝博州不说话,默默抽烟,将烟灰弹在百威烟缸里,手指接近鼻尖时能闻到香烟和女性分泌物的气味。
他感到无助和空洞,爱情对他来说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苏夙的一番话说的感人,他缓缓开口道:
“公司可能……”
吐出这四个字,脑海里突然飘过一张脸。那是张年轻的脸,是在哪儿见过又见过的脸,他猛地吸一口凉气在床上坐直了身子,苏夙慌张的看着他。
“怎么了?”
他没回答,跳下床光着身子去厨房翻找垃圾桶,将里头的番茄、蛋壳、火腿包装统统倒出来,直倒到落下那七八张照片。
那是刚才随信一起回来的照片。
照片上拍的尽是不堪入目的床事。
而照片上的男子——是李俏白!
滑过脑海的那张脸,既是李俏白!
蓝博州如获至宝似的用手擦掉照片上沾的番茄和蛋液,拿回小客厅一张张铺在餐桌上。
苏夙披着毛毯也认出照片上的人像极了李俏白,只是她不解蓝博州怎么会有这些照片,还有,这些照片有什么用。
蓝博州光着身子打开电脑,迅速查着什么,苏夙坐在一旁,突然被他狠砸鼠标,骂一句“操!太好了”给吓了一跳。
“什么太好了?”她急着问。
“天无绝人之路。”蓝博州道。
“什么啊,告诉我呀你在说什么。”
“你过来看,李俏白是‘耀华文化’旗下的艺人,而且可以说是支柱艺人,他一个人撑起了整个耀华文化。那如果他出了事,比如这些艳照公布到了网上你说会怎么样?”
“那李俏白就完了。”
“没错,可不光是李俏白完了。”
“还有‘耀华文化’?也会跟着完?”
“还不够。”蓝博州越讲越兴奋,“你再看,这耀华文化其实是‘天华集团’的子公司,它的好跟坏和母公司‘天华集团’有着直接联系。换句话说,如果‘耀华文化’完了,那天华集团也会跟着不好。”
“是啊。”
“苏夙你想象一下,李俏白的艳照被公布,李俏白全民偶像的形象身败名裂,耀华文化的股价必定崩盘,而‘耀华文化’的股价崩盘就会直接连累到母公司‘天华集团’的股价也跟着重挫。而江立永是靠着将天华集团的10亿股质押给银行来打这场收购战的,如果天华集团的股价大幅下跌,跌破银行的平仓线那江立永就完了,江立永完了也就没有收购星泰这回事了啊!”
“对对!”虽然不能完全听懂男友的话,但苏夙也激动的“对对”应和着。
蓝博州高举几张艳照,又狠狠亲吻,如同瞧见了最珍贵的续命稻草般感谢上苍。
他不禁想到苏愿曾自弹自唱的那首《Dear.Blue》中的歌词:
绝望诞生希望,
黑暗接踵黎明。
……
第九章:足以致命的把柄(6.03更新)
为了要好好利用手上这些“核武器”蓝博州一夜未睡,他反复思考着这些东西该怎么公布,在什么渠道用什么方法公布,他对娱乐圈一无所知,最后还是苏夙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去找郑刺。”苏夙说,“他是娱乐圈第一狗仔,他肯定知道怎么用这些照片。”
找专业人士,对!找专业人士!找专业人士的效果肯定比自己傻傻的公布这些照片有用的多,影响也大得多。
你完全可以想象照片如果草草公布,那经纪公司一定会想尽办法去洗白,那样照片的效果将大大折扣,但如果交由专业人士来操作,他是专业人士,同时也是业内人士,必然对娱乐圈的洗白招数了然于胸,也一定有对付洗白的方法。
况且郑刺是娱乐圈出了名的“事件制造者”无中生有的事都能让他炒的沸腾,更别说这些有确凿证据的艳照了。
苏夙!你太聪明了!
蓝博州眼睛充血的感谢女友,苏夙也一脸得意,“我还是有点用的吧。”
他马上加了《明天见》传媒的星闻公众号,那是郑刺所属的公司,并且很快将一张李俏白的床照扫描进电脑后发给该公众号。
那头很快给了回复,并且一个名为“娱乐圈第一狗仔郑刺”的微信号主动加了蓝博州。
这“郑刺”就是微博上有着200万粉丝的“明天见”传媒当家狗仔。
他最出名的“作品”是在巴厘岛利用十架无人机从空中偷拍国内某一线明星的婚礼,场面之震撼,手法之刁钻,甚至惊动了印尼空军。他也因此“一战成名”。
此时郑刺那么快找他也让蓝博州添了几分信心。
郑刺并不问照片真假和来源,只问还有没有其他的。
蓝博州想了想回复道:“照片一共八张,不同角度不同姿势都有。”
“都是同一个女主角吗?”
“看起来是。”
“行,你开个价吧。八张一共多少钱。”
郑刺的爽快也反应出他有多想要这些照片,哦不,这些核弹。
可这事对于他来说事关重大,在微信上三言两语怎么说的清楚。
于是他回复道:“能见面谈吗?这事。”
“怎么不放心我郑刺的人品?怕我拿了照片不给钱?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郑先生,我不要钱。”
“不要钱,那你要什么?”
“见面详谈。”
那头也迟疑片刻,但很快两人便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苏夙从厕所洗完脸凑过来问:“怎么样,找你了吗?”
“找了,我跟他约了见面的时间地点,这事还是当面说好。”
女友对这事很起劲,道:“亲爱的我们要搞个大新闻咧,李俏白哎,一亿粉丝,全民偶像,这照片一传出去该有多轰动啊。”
“我可不光要轰动。”
“嗯我知道,那我明天陪你去。”
“好啊。”
于是第二天两人做了一番“打扮”,穿着低调,戴着口罩。午后时分来到天华商业广场的一家西餐厅,正是下午茶时间,忙里偷闲的高级白领们三两结对,小声谈笑。
博州和苏夙坐在靠窗角落,戴着口罩跟做贼一样。
苏夙问,“亲爱的我们为什么要弄成这样啊?”
“低调点好,这事。”
“哦懂了,你是怕丢脸吧,堂堂一个上市公司董事长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嘻嘻。”
“你现在怎么这么聪明了呢?不过江立永用的招比我更黑。”
“江立永是谁?他用什么招了?”
“没什么,点两个喝的吧。”
“你不让我摘口罩怎么喝啊。”
“你先点两个再说。”
苏夙漂亮的指甲滑向红茶和伯爵茶,服务员拿起平板窃笑着离开。
“我们被人笑了!”
“笑就笑呗,看看几点了。”
“两点四十,我还没被人笑过!”
“他吗怎么还不来。”
刚爆一句粗口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走向他们,苏夙不敢相信的说,“这就是郑刺?我还以为郑刺是个贼眉鼠眼的很会钻营想办法的人。”
“人不可貌相。”
“周先生?”郑刺到身边问道。
“嗯,是的。”
“你好。”
郑刺坐下,可这张小小的沙发椅怎么容得下他,他坐下后还要不停朝椅子里塞肉。
“这位就是照片里和李俏白上床的那位吧。”
“不是!我是他女朋友!”
“哦!对不起对不起。”
苏夙嘟囔一句,“什么眼神啊,我比那女人好看多了。”
“那么谈正事吧,周先生照片带来了吗?”
“带来了。”
“能让我看一下吗?”
蓝博州递上照片,郑刺的肥手接过一张张仔细看着,他看时微皱着眉,模样像极了一位珠宝鉴定师在鉴定珠宝。
是的,对他来说这八张床照就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当下华人圈最当红的小鲜肉,李俏白的性.爱照,光想想都让人两手发抖,睡不着觉。
郑刺的神情变得严肃,四十上下的他露出专业与深谋的一面。
郑刺道:“昨天周先生说不要钱,我觉得可能周先生没有搞清楚这些照片的价值,我出这个数,希望周先生考虑下。”
郑刺伸出五根肥手指。
“五十万,八张照片怎么样?”
“五十万有什么了不起的。”苏夙嘀咕着,“别说五十万,五百万,五千万,我们也不稀罕,哼。”
蓝博州隔着口罩堵住这女人的嘴,随后说:“郑先生,昨天我就说过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世界上最麻烦的事就是‘不要钱’。”
“我要彻底搞臭李俏白,最好搞的他身败名裂,一文不值。”
蓝博州说的如此凶狠直白,苏夙从没见过他这样子。
“这个嘛……从现在这几张照片来看,确实能把李俏白的形象搞臭,可能不能达到你要求的彻底搞臭,一文不值,这就不好说了。毕竟全世界每个国家都有0.01%的脑残粉,而这里是中国,0.01%就相当于十多万,这十多万脑残粉还有着强大的洗白、煽动、和颠倒是非的本事。她们的脑子有自动屏蔽功能,会自动过滤掉有关偶像的所有负面新闻,然后绞尽脑汁的为偶像洗地。要彻底搞臭有这些脑残粉的李俏白,难度可非常大,别说这几张露骨的床照,就算是吸毒嫖娼,脑残粉一样可以洗,除非是犯了杀人放火的大罪,判个无期或者死刑才有可能做到周先生所期望的‘彻底搞臭’啊。”
很少接触娱乐圈的蓝博州哪里知道脑残粉的厉害,不过他看郑刺也不像在扯谎。
除非是杀人放火的大罪,才能彻底搞臭……
蓝博州问:““就算不能彻底搞臭,那能搞臭到什么程度呢?”
“周先生那我来讲讲我的计划吧。”
“你说。”
“其实对粉丝有一种比较有用的方法,叫做自我打击,不是去打击她们的偶像,而是让她们自己打自己。”
“哦?”
“举个例子吧,我们把这些照片里拍的最模糊的一张先放出去,虽然模糊但也能瞧出是李俏白。照片一公布,肯定全网沸腾,粉丝们会先吃惊,然后很快开始找出照片上的破绽,以证明这些照片是PS的,或压根不是她们的偶像。等她们找到这些所谓的破绽后,我们再放新照片去打她们的脸,然后她们又会钻研新的照片,找新的破绽。等她们找出新照片新破绽后我们再放能清楚明白指出这就是李俏白的决定性照片。这样一波两波三波的打她们脸的同时,也一波两波三波的将李俏白的形象愈发搞臭。其间我还会发动公司的庞大水军,以这些照片为中心,编造故事,制造谣言,添油加醋,将这一话题持续不断的炒到最热。”
郑刺得意的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接着说:“虽然不能保证将李俏白彻底搞臭,踩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可经过这一波波热炒也够把这位全民偶像打个半死了。到时候李俏白能看到的就只有两个字——绝望。”
“绝望?”
“对,绝望。虽然我也跟李俏白无冤无仇,不过光想想能让目前最当红的明星绝望,心里还是满痛快的啊。”
一想到绝望忽而间蓝博州的耳畔仿佛听到了歌声,有人在某个巨大体育场里大喊着,“俏白,到副歌的时候舞台这块会升起来,你一定要记住唱到那里就走到那里,到时候你别看看台,要看头上的灯,灯变绿了集中打过来你就跳上去,懂了吗?好!那再来排一遍,音乐准备,再来一遍。”
……
他仿佛听到了李俏白在为演唱会排练。
为什么?
为什么会听到这些?
眼前的郑刺正为谋划一场大战役而兴奋,拉下最当红的明星,这份成就感对于狗仔来说是最骄傲的成绩。
那是狗仔界的奥斯卡,搞臭人的诺贝尔奖。
蓝博州不要一点好处,并且选择相信第一狗仔郑刺能将这“核武器”用好。
郑刺拿了照片后快步走了,蓝博州与苏夙又多坐了会儿。眼前的伯爵茶凉了却仍一口未动。
终于他们两个能摘下口罩以真面目示人了。
“这样就可以了吧。”苏夙问。
“也只能做到这了,交给郑刺这种圈内人肯定比我们做得好,你瞧他多兴奋,跟打了鸡血似的。”
“是啊。”
走出西餐厅进了电梯,电梯门刚要关,门缝中瞧见小跑来三个女人。蓝博州赶紧一只手伸进门缝,电梯门又打开,三个女人进来。
“谢谢。”其中一个穿韩版小西装的女白领说。
蓝博州与她对视一眼,即刻心跳加速。
是她?
怎么是她?
蒋昕雨?
这么想着只听电梯里的女人说道:“哎每次都要蒋昕雨请客,我们也要买回单呀。”
“有什么关系,又不贵。”
“一顿下午茶三百多其实还满贵的哎。”
“没关系。”
蓝博州做贼似的瞟向那个叫蒋昕雨的女人,其实他不用多此一举,仅刚刚那半秒的对视,他已认出那是初恋了。
他怎么会认不出。
忽而蒋昕雨侧过半个身子,假装和身边的女伴讲话,其实是在看着蓝博州。苏夙也望向蒋昕雨,蒋昕雨若无其事的和女伴谈笑。
她们在六楼出了电梯,六楼的公司招牌上写着“隆宝金控有限公司”。
来到外头莫名的感到有些凉意,蓝博州想着刚才蒋昕雨的打扮和她的神采,她看起来过得不错,已然像是公司的精英骨干,脸上早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不顾一切。
苏夙拍一下蓝博州道:“哎,刚刚电梯里那个人长得有点像蒋昕雨嘛。”
“啊?谁?”
“蒋昕雨啊,你的初恋,你的小学妹。”
“你在说什么啊。”
“你没瞧见嘛,刚才在电梯里那个女人,还差点撞到你了。”
“是嘛,没注意。”
“人家可偷偷瞟了你好几眼。”
“你太敏感了吧。”
“我觉得很像她啊,虽然我跟她没什么交际,可我也听李肃说过你们以前的情史,初恋小学妹为了养你起早贪黑的出去打工,你创业失败连饭也吃不上的时候,就是靠人家养你的是吧?”
“讲这些干什么。”
“干什么不能讲啊,你还在意吗?说不定人家还在等你哦,反正那时候你们也没有明明白白的说过分手。”
蓝博州不讲话了,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
“为什么不讲话?讲到你痛处了?”
“唉,你别跟个小孩子一样,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现在有闲工夫想这些吗?”
“那你在想什么?生我气了?”
“我没生气,我在想那个郑刺能不能把事办好,那才是我关心的,什么蒋昕雨,什么初恋小学妹,你也成熟点,不知道你提这些干什么。”
蓝博州对苏夙一通教训,苏夙也不高兴,发动汽车后戴上太阳镜。
然而蓝博州是口是心非的,虽然在乎郑刺的事,但他也将那家叫做“隆宝金控”的公司暗暗记在心里。
与初恋分开那么多年,他总会偶尔想起与她再见一面的场景。
车驶上市区高架,两人的冷战还在继续。对于每个女人来说男朋友的初恋是绝对的梦魇,即便大多数男人在新女友面前总会有意无意的贬低初恋,但实则在他们心里初恋是很难被代替的。
女人当然也明白这道理。
“你开慢一点。”蓝博州道
“干嘛,要等你的小学妹吗?”
“后面那辆车好像在跟着我们。”
“后面那么多车,你说哪辆啊?”
“蓝色斯柯达。”
“可这是高架啊,他不跟我们难道要变道超车吗?”
“那你开下去看看。”
“为什么?”
“开下去看看。”
蓝博州命令似的口吻让本就心生醋意的女友更不高兴,蓝博州一巴掌拍在她大腿上。
“前面匝道下去。”
“为什么啊?”
“下去!”
奥迪TT驶下匝道,后面的斯柯达也跟着下了匝道。
“瞧见了吗,这车就是在跟着我们。”
“说不定人家也要在那下来呢?”
“那你前面右转。”
苏夙右转进入枫林路,斯柯达也转了过来。在前面又左转驶入枫红路,斯柯达也一样跟随。
她有点慌了。
“是谁啊,跟着我们的?”
“不知道。”
苏夙要转头去看,被蓝博州一声喝住,“你别回头!继续开车。”
“你别吓我呀,那后面是不是郑刺的狗仔啊?”
“郑刺的狗仔跟我们干什么。”
“那会是谁啊?”
“……”
蓝博州莫名想到被杀的蓝飏英,蓝飏英的死绝不可能是意外,她的死一定和某个事件有关。蓝博州怀疑蓝飏英是死于江立永之手,那现在江立永派人来杀他了?
但那逻辑上说不通,江立永目前在收购案上占据优势,根本没必要对蓝博州下手。
那是谁?
谁在后面跟着?
出于什么目的?
他如此想着,身边的苏夙慌张的拿出手机报警,但110接警中心的电话才接通,后面那辆斯柯达就开了过去。
多心了吗?
苏夙松了口气放慢车速。
可仅仅几秒后,前面的斯柯达快速倒车,向他们的奥迪TT逼来,而与此同时后头的一辆尼桑轩逸也加速冲了过来。
原来跟着他们的车不止一辆,是两辆,这两辆车前后夹击,眼看着就要将奥迪夹住。
蓝博州还打着石膏的手猛地抢过方向盘,他很清楚如果真被两辆车前后夹住那就跑不了了。
“踩油门!”他冲苏夙喊道,随即猛打方向,奥迪的强大扭力让车甩出一个漂亮的L型,从即将夹住的缝隙蹭了出来。
“过去!”
苏夙怕的语带哭腔,“去哪里啊。”
“到旁边去,我来开。”
“我……”
“快啊!”
两人换了位置,苏夙惊恐的望向后视镜。
“系好安全带。”
“哦哦。”
“帮我也系上。”
“嗯嗯。”
“打电话給李肃,把我们的GPS位置发给他,让他马上过来。”
“什么GPS,我不会啊。”
“手机里的自动定位软件!跟他的手机联上他就能知道我们的位置!你怎么那么笨?”
“可我想报警啊。”
“先找李肃!”
后面的轩逸加速过来,蓝博州一个急转弯,车驶入枫平路,这一片都以“枫X路”命名的地段犹如一个迷宫,初来乍到者很容易被搞迷糊。
蓝博州又要加速逃跑又要注意路口的标识,万一前面是一“T字”路口,那就完了。
可这一片清幽的路段哪有什么路口标识,两边栽种的过密的香樟树和枫树更是阻挡视线,让你瞧不清前面的路口到底在哪。
猛的右侧冲出一辆车影,是刚才的斯柯达,蓝博州条件反射似的躲避,变速又加速,一看又驶回了枫红路。
显然追捕他们的人更熟悉这里的环境,他们知道从哪条路包抄能阻截到奥迪TT。
“还没弄好啊!”蓝博州喊道。
“我不知道啊,它连不上。”
“你4G开了吗?”
“开了啊我一直开着的。”
“那你先把这里的地图调出来,告诉我走哪条路离大道最近!”
“哦哦。”
加载汽车地图,又加载GPS位置,苏夙的手都是抖的,她完全慌了神,吞吞吐吐的报着一些没什么用的路名。
枫林路,枫红路,枫平路,枫杏路……而在车辆快速的追逐战中,你怎么可能有时间去看这些地图和路名,又不是悠闲的开车兜风,可以慢慢的研究路径和风景。
而对于这里熟悉的追逐者却又一次包抄过来,蓝博州猛打方向,唯有冲进一侧树丛,车辆不停颠簸,苏夙惊恐的叫着,手机也掉了,摔出了电池板。
后面两辆车紧跟而至。
怎么办?
前面隐隐的出现了一块什么东西,在一大片枫树掩映中一幅大型的公益广告牌矗立在那儿——
——儿童健康家园行动。
李俏白作为该行动的代言人张开双臂拥抱孩子们,绽放出他作为偶像的亲切笑容。
下方“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标志格外醒目。
没路了,怎么办?
挡在前面的大型广告牌由钢架支撑,冲不过去,广告牌两侧又是高约3米的水泥墙,车子在后头又越逼越紧。
蓝博州陷入绝境。
他感到恐惧,不知道后头追撞他的人来自何方,目的为何。
但从刚才他们撞击的态势和力道来看,他们,是来害命的。
他们会像杀姚菲娜一样杀了苏夙,他们要让蓝博州绝望。
……
前方未知的复杂路况让蓝博州思想高度集中,也就是在集中的一刹那,大脑中的某部分感知记忆被点亮了,感知记忆不是空间记忆,空间记忆能让你记住曾来过的路怎么走,而感知记忆则让你对走过的路,来过的地方产生情感。
如同你小时候老是走的上学路,你现在每天走的上班路,你对它们的记忆就属于感知记忆,而非空间记忆。
突然产生的“感知记忆”竟让蓝博州对这片本该陌生的区域产生了熟悉的感情,他意识到是“奇点”发生了,奇点在帮助他。
每当遭遇绝境时,脑中的“奇点”就会被点亮,上次在地下兽笼,被三个人围殴时也是如此。
他决定遵循“奇点”的感觉和指引。他猛地90度打方向穿入一片枫林之中。
他从没来过这儿,但对这里无比熟悉,这的每一棵树,每一片落叶,每一寸长出新芽的泥土都浮现在他的眼帘,那种怀念往昔的情绪弥漫在心中,通过这浓烈的情绪帮助蓝博州判断路径的对错。
树林环境愈发复杂,后面两辆追赶的车子即便对这片树林不熟悉但仍没放慢速度,并且为了不被蓝博州甩掉他们反倒加大了油门。
很快的,感知记忆告诉蓝博州,前面有两个水泥墩子,是当时栽种这片枫林时为了防止大卡车“抄近路”进来而设置的。
此时他眼睛虽然压根没看到那两个水泥墩子,可感知记忆却明白告诉他,那两个东西就在那儿。
蓝博州认准了这点,更加快速度。
唯有一赌了,相信脑中曾救过他一命的“奇点”。
车子颠簸,几次都微微腾空了起来,依旧没看见水泥墩子,它被两排枫树给挡着了,等注意到时,车子已在瞬间和水泥墩擦身而过,车身与水泥的摩擦发出刺耳的滋滋声,以及一片火花。
突然“嘭”的一声响,后面追得最凶的斯柯达毫无防备的,狠狠撞在水泥墩上,由于枫林的阻挡等他们注意到这两个墩子时,过快的车速已来不及让他们做出任何反应。
而蓝博州即便知道那有两个墩子也是惊险的擦着边过去的。
奥迪TT总算又驶回大路,后面再没有车追赶,苏夙抱着爱马仕的皮包蜷缩在副驾驶,一脸惊魂未定的神情。
帮助他躲过危机的“奇点”远去,蓝博州摸摸额头的汗,刚才还真惊险。
依照后面车子的速度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猛烈撞上水泥墩,应该撞的不轻。
直接撞死都是有可能的。
应该搞清楚那是什么人……蓝博州皱着眉如此想到,至少该知道是什么人要对付自己吧。
嗯,必须弄清楚!
他停下了车,安抚苏夙道:“我要去报警,查清楚追撞我的到底是什么人,你先把车开回去。”
“你去干什么啊,你别去啊。”
“我不去搞清楚是谁要害我,那还会有下一次的!这次运气好躲过去了,可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运气怎么可能每次都好,懂吗?”
强硬的语气让苏夙哭了,一见女人哭蓝博州就烦,可他也唯有抓起苏夙的手亲吻她的额头,继续好言安抚。
“你先回去等我,没事的,我打电话报警等警察来了在一起去,能有什么事呢,是吧。”
“可我还是担心你。”
“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去,你在这我才会不放心。”
他将苏夙拉到驾驶座,又抚了抚她因惊恐而乱了的头发。
“回去等我,我很快回来。”
“嗯……”
车子开走了,但蓝博州并没报警,他独自一人走回刚才事发的枫树林,在树林中隐约瞧见那两个水泥墩,左侧水泥墩后有一辆被撞的面目全非的斯柯达。
他抄起地上一根断钢筋做武器,小心接近车辆。
只见斯柯达,那辆尼桑轩逸跑了,而从斯柯达被撞的严重凹陷的车头来看,驾驶员被卡在里面,似乎已经死了。
那是一名男性,三十多岁,脖根处纹着像是三条龙又像三条虫的纹身,由于被卡在车内,蓝博州没有办法将他拉出来,但能将半个身子探进车窗,翻找死者的衣袋和裤袋。
但一无所获,很可能是他的另一个同伴已经翻找过了,拿走了所有能证明此人身份的东西。
但蓝博州还是不死心,他拿出手机拍了照,拍下死者因剧烈撞击而极度扭曲的脸和那浑身的血。
他看着拍下的照片,无意中注意到照片一角那个短小的柠檬黄物体。
那是什么?
再探进车里,在尸体折断的脚边用两根手指夹出那柠檬黄的东西。
是一张便签纸。
柠檬黄的便签纸上用黑笔写着一个网址。
镜子神经?
蓝博州一时不明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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