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当渣女，好像比想象中容易。我醒来的时候，江垣还睡得很熟，睡颜看着如此单纯无害。我轻手轻脚摸下床，退出了酒店房间，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临走前还在床头柜上给他留下了我的全副身家，有零有整一共二百四十九块五。然后将他从我好友列表里拉黑并删除了。
音符软件猜我喜欢猜得很准，咻咻咻向上滑都是各种帅哥的小视频。以前工作间隙缩在独立办公室刷刷帅哥视频是挺解压的一件事，尤其是那种压低帽檐、不太爱穿衣服裸到鲨鱼线秀肌肉的，但最近刷到这样的视频反倒让我有些心神不宁……时间总是一下子回到那个晚上，江垣脱掉衣服，实物看着比网上的要诱人不少。不行，不行，不能想这些。我强迫自己停止回忆，最后直接把音符软件卸载了。江垣是我这一年多以来接触最多的异性，认识他其实是个意外。那时我情场失意，只得拼命找事转移注意力，老板看我加班过猛，强制给我放了假。我转去峡谷战场找平衡，结果上场就是十连跪，不顺的愤懑几乎达到了一个顶峰。我当即找到一个深谙陪玩业务的老同学，经他介绍，大手一挥斥巨资雇了四个国服陪玩，四带一的快乐我倒是感受到了，但是陪玩的男生都太热情，开着麦竞相”姐姐、姐姐”的喊我，而我那时只想在游戏里杀人，并没什么跟年轻异性谈笑的欲望。江垣顶着名为”coding”的ID，并不像别人那样急着秀技术亮战绩，安静得恰到好处，在游戏里对我不漏痕迹的关照也是，所以在那四个陪玩里，我最后将他留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每天晚上都在一起，即便交流不多，也还是渐渐熟悉起来。虽说是陪玩，但他对钱一点也不执着，从不主动催账不说，还时常忘记确认收款，导致我转出去的钱又原路退回来。有次我刷到他为项目思路发愁的朋友圈，简单了解过后，给他发了几段长语音，他茅塞顿开地一直道谢，从那之后就再也不肯收我的钱了。某天跟老同学聊到这事，他羡慕地直发流口水的表情包，说谁不想要一个免费的国服陪玩呢，毕竟像他这样诡计多端的零都还至今搞不到一个长期野王。我也没想占江垣的便宜，他又要做项目又要当陪玩补贴生活，实在是社会主义打工人的典范，见他坚持不肯收钱，我也送过他球鞋和Switch什么的。跟他相处是非常舒服的一件事，我们渐渐成为了会交换生活细节的那种网友。虽然没见过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具体做什么工作、境况如何，但在这段关系的亲密属性上，他在我这里的分数并不低于生活中的朋友。所以他提出大家都在一座城市，可以见一面时，我答应了。
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挺特别的，我们约在郊外一家钓场。那阵子我们一起玩了几天《明日之后》，别的玩家都忙着打丧尸、建房子，我们俩沉迷在河边钓鱼，刮风下雨雷打不动。我到钓场时，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拎着竹篮、水桶和一应钓具站在前方，并没敢认，实在是这人无论身材还是脸都太具吸引力，我不太敢信自己运气那么好随便交往一个网友都有这样的颜值。但他的雷达好像一下就识别出我来，眉眼一弯就叫出了我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是我？”坐在水边等鱼咬钩时，我忍不住问他。他侧脸看过来，长睫笼在深潭似的眼仁儿上一扫而过，有一点笑意漫出来，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没说。我受不住这样的颜值暴击，在四目相对中败下阵来，喉咙发干，率先不自然地转开了头，干干地随口扯开了话题：“打了半天窝，怎么不见鱼？”“因为是你，我当然第一时间就认得出。”他无视了我的跑题，绕回去回答了上一问。我这样一个在社会上历练多年的大姐姐，竟禁不住被旁边这具年轻的肉体搅乱了心神。这样的情绪并没持续太久，就被我打破了——我打路亚的时候不太专心，鱼线一甩，谁想钩子精准地甩上了他的头皮，惯性作用下直接勾了进去。我们俩都愣住了。临时借了其他钓友的指甲刀，把鱼线剪断，我草草把东西一收拾，领他去了医院。出于始作俑者的歉疚，我全程表现得太担心，反倒是他一直笑着说没事，反复宽慰我。看着他的脸很容易入迷，尤其当他朝着我笑时，我忍不住问他：”你这么爱笑吗？”他注视着我，答得很认真：”也不是。看对谁。”我又一次喉咙发干……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话题。终于排到我们时，医生看了直皱眉头——那个伤口换谁看都会是这个表情的。倒钩要取出来，需要把一小圈头发剃光，把头皮暴露出来，消毒后再进行处理。于是，他一头浓密蓬松的秀发丛中多了一块白，远看好像斑秃。作为一个每次洗头大把脱发的职场丽人，我深知每一根头发有多重要，何况是对于这么好看的人。我表示：”别担心，实在长不出来，我们就做植发手术！我移植毛囊给你！”操作中的医生已经完成取出过程，鱼钩落在金属托盘上有一声清脆，他对我嗤之以鼻：”哪就有那么严重，你男朋友秃不了，过个把月就长得很好了，你们小年轻谈了恋爱啥都搞得轰轰烈烈的。”我面子上挂不住，想跟医生解释我只是出于肇事者的负责不是故作气氛，又觉得我应该先解释我跟江垣的关系。他倒是一笑：”你看，医生都这么说了，不许再担心了。”这话接得有些太过自然，好像一下子就默认了一些事。
从就诊楼里走出来，一路走到停车场，我都有些没回神。他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欧式竹篮，就是最早在钓场等我时拎在手上的那只。他打开给我看：”本来准备了一些便当，想着钓鱼时顺便野餐一下，不料出现了一些意外，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荣幸邀你共进午餐？”他说话时英伦绅士似的挥手动作，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于是，我们在医院长椅上进行了一次”野餐”。铜锣烧、牛排三明治、莓果提拉米苏、蓝莓酸奶。每样都做得精致可爱，跟他一样颜值满分，很明显是为了迎合女孩子的口味下过功夫。早留意到他手指上几处烫伤，我问他：”亲手做的？”他察觉到我的视线，不好意思地藏了藏手：”从网上现学的，还不熟练。你如果喜欢，我多多练。”他说话时格外真诚，头上还顶着医用纱布，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只装着我一个人，好像再也装不下别的。几百个日夜的网络陪伴，到今天的见面，我想我可能早就生出一些绮色，不然也不会给异性送球鞋、游戏机这些有点附加色彩的礼物。只是这一刻，才好像终于反应过来。那之后，我们又见过几次面，虽然谁也没点破什么，但维持着一种微妙的、粉红色的默契，心照不宣着彼此的心意。直到上周末，我们借着一点酒意，在酒店里尽兴地滚了床单，我早早醒来正想感慨幸福总会来临，就发现了他衣服口袋里掉出来的……学生证。我完全没想到，明明说话做事很成熟的一个人，平常分享的日常也都是做项目，结果才是个大学生？好巧不巧，还是我同门师弟，只是比我小了不知多少级。在内心深处，我对这种”姐弟恋”的恐惧根深蒂固。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我当即决定睡完就跑，渣了他！但我匆匆遁走之后，他好像就真的像风浪过后的海面一样安静。微信上甚至没有收到一个熟悉的好友申请。明明回忆起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一直是一个无限包容、无限主动的人，可这一次竟然失了基准，并没有试着再找我。虽说是我主动做了渣女，但这样的发展脉络，还是令人略微有点失落。
情感上的波折，并不能影响我工作，我叹着气从办公室走出来准备去开周一例会。上了个洗手间耽误了会儿功夫，再出来时一道走着的人都没了影。我一个人走在偌大的长廊，忽然有人拦在我身前，我惯性下差点撞上去，猛地一退，抬头去看，就看到了胡学恺那张脸。他很知道我的喜好，笑得弧度刚刚好是我喜欢的感觉。他轻声问我：”小柔，你申请把我调到《江湖》项目组好不好？”我也轻声回他：”在公司，你还是叫我李总比较好。”他脸上闪过尬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哄人的模样：”好李总，那你看能不能帮我实现这个小愿望呢？《降临》实在是生命周期已经到了最后，不算什么好岗位。”这个口吻太熟悉了，如果是以前，听他这样求我，估计我早就答应了。我跟胡学恺谈过几年恋爱，那时我大学毕业没多久，而他还是大一生。他的家境不算好，山村中的父母身体操劳总是生病，我刚入社会所能拿到的微薄工资几乎都贴给了他。付出时只觉一腔孤勇，有爱比什么都重要，身边人说我傻我也丝毫不认同。他比我小了近四岁，在我这找到了母性的奉献与给予，他想要什么，软软在我耳边说过，我自己再难都会尽量去满足他。他不想住宿舍，我给他在校外租了房子，而自己在公司食堂打得是八毛一份的特价炖白菜。。他生病了，我全程通宵陪夜，几天里项目也没落下，熬得眼睛都是红血丝。他期末考试周照顾不好自己，我自己都还过着糙日子，却还是会帮他请做饭打扫的阿姨。他给我洗过一次衣服，剥过几次水果，他说以后结了婚会如何如何爱护我，那些嘴上功夫令我全情信任、无比期待。包括他后面考上专硕的学费，我也掏得心甘情愿。拜他所赐，那几年我的收入年年见涨，日子却从来过得紧紧巴巴。彼时完全不觉得这样是在为别人付出，只觉得是在为自己投资。但显然我这个人没什么投资天分，这成了一单稳赔的卖卖。后来，他认识了我身边家境、财力都更好的女生朋友，很快就把我踢掉了。这场姐弟恋我感觉自己当爹当妈地熬了几年，尽心尽力地照料着爱人，但最后只留下了诉不尽的伤情和内心的阴影。回首看，感觉自己像个傻逼。或者把”像”字摘掉也合适。两年过去，我终于走出来，偏他专硕毕业就职到了我任职的游戏公司。真是不知道老天安排这种巧合是不是因为很以折磨我为乐。第一次在公司里碰见时，他皱着眉头怪我没跟他说过自己在这家公司工作，好像与我重逢晦气的倒成了他。不过在知道我是公司重点项目制作人之后，他的态度就又变回了会撒娇要糖的小孩。只是我未必还吃这一套了。走廊的另一头，王采薇远远看到了我跟胡学恺在这头凑在一处说话，一双眼睛喷火似的恨恨地剜了我一眼，然后拽拽地走了，高跟鞋踩出咔嗒咔嗒。她是公司市场商务部的负责人，以性格火爆闻名，跟我的积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懒得分神，朝胡学恺轻蔑一笑，继续往会议室走了。留他在身后呆愣望着我的背影。原来也是会被拒绝的，相信他终于体会到了。
周一的例会是公司管理层大会，各部门、各项目的中高层都会出席，各自划着PPT投影简单汇报一周工作。王采薇的市场部汇报在产品部之后，公然对我呛起声来，说上周市场部给《降临》做最后一次资料片更新的投放，回收率并不理想，攻击我们产品部最后一个版本的内容更新做得不行。我跟王采薇之间明明已经平静了一段时间，她忽然又发作起来令我莫名。我不算什么软骨头，被她点到脸上自然就回了嘴：”我更觉得是投放渠道、投放素材的选择有问题，以至于拉高了单个活跃用户的成本。”单个用户的成本肯定要划到市场部的锅。“而且我周末一直在拉数据看，日活用户的付费率是合格的，说明产品和运营的工作都没有失误。《降临》的生命周期能拉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强弩之末还有这样的表现，是非常过关的。”一般投放回收数据出问题，都是市场和运营打嘴炮，我被王采薇集火，率先把运营拉到自己这边，形成二对一的局面。果然，运营总监听我肯定了他的工作，也开口帮腔。老板对于我跟王采薇这两年的矛盾爆发已经见怪不怪，起初还打圆场，说这种计划停服的项目就不要太费心了，精力应该放在新游《江湖》上，后面在王采薇甩各种图表的时候再去看他，就发现他已经悄悄遁走了。与会的各位大抵都心里懂的，总助要结束会议室时，都配合地散了。王采薇抱着笔记本出会议室前，没忘飞我一眼。再回办公室，我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石膏雪人摆件。是当初恋爱时，我跟胡学恺一起在玩偶手作店里亲手做出来的，有些粗糙，但雪人的笑容十分可爱。看来是我去开会时，他进来过了。它被保存得很好，我拿起来细细打量。过了两年单身生活，差点忘了这段旧事，分手时稍微值钱些的东西可都被他划拉走了，如今突然被退出来一个石膏小人，我才记起来。姐弟恋可真伤啊。我手一松，雪人躺进了垃圾桶，憨态可掬的笑容从阳光中过渡到了阴影里。
周末是母校百年校庆，以前的班导一直还有联系，嚷着要我回去作为优秀毕业生给他的新弟子们传授点学习经验。前两年校庆次次赶上在外出差，我都没能回去，今年如论如何也推脱不过了。那天的校园很热闹，各种活动层出不穷，我有种重回青春的感觉，乐呵呵去找班导，就看到他旁边站着的一堆学生里江垣赫然在最前列。我感觉自己头上冒出硕大的问号，然后变成了感叹号。跟这群学弟学妹们互动交流的过程里，我尽量伪装得稀松平常，眼睛却不敢往江垣身上看。人群散去，班导留我喝茶，随口问我说：”采薇怎么没一起回来，你们不是在一个公司？”跟我一起回来只怕更尴尬……我面上打着哈哈囫囵带过话题。那些学弟学妹们都撤了，江垣不知为什么还没走，端得一派沉稳板正，班导拿胳膊肘撞他：”不是整天对李柔学姐可上心了，怎么真见到人了反倒不说话？”江垣看了我一眼，看起来仍是不打算说话的样子。他人还是那么好看，脸色却不太好，略微有点憔悴。班导领着我往他办公室走，路上絮絮叨叨：”这孩子可喜欢你了，你在校时候写的那些软件、系统，都翻来覆去的研究，还缠着我问你的事，小迷弟一样。”我意外，愣过一下，侧头看了江垣一眼，但他垂着脑袋，并没看过来。班导还在继续说着：”他也挺有天分的，少年持重，二十来岁就很靠谱了，在学校自己开了学习组搞项目。不过这个年龄可能都有点别扭，平常总提你，真见了人倒是哑巴了。”班导再说什么我有些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那句”二十来岁”。我竟然睡了”二十来岁”的同门师弟……班导的茶最后也没喝上，他临时被系主任叫去帮忙，走之前嘱咐江垣带我重游一下母校，新校区、新图书馆、新餐厅都是这两年才建好的。江垣默默领着我在校园打转，我不知如何才好地乖乖跟着，没话找话。“听刘老师说，我是你的偶像？”他看过来一眼，又收了回去。一张帅脸全然没有以前每次见面时的神采，莫不是我的渣女行为伤到他了？我试图再找两句话说，就听他忽然问：”你跟之前那个人和好了？”我愣了一下。“……他不是去你公司了。”反应了半天，我终于确认他说的”那个人”是胡学恺。印象中，在刚认识时，我确实提过自己失恋的破事儿，他也见证了我长期伤情的鬼样子。但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具体，连我前男友是谁、去哪就职都晓得？他敛着眉，严肃地看着我，显然并不打算解答我的疑惑。我老老实实回他：”没有。”他眉头一松，瞳孔微微放大，像是有些意外，转而五官都放松下来。“我以为你在床头柜上留了钱，故意羞辱我，就是为了让我给他腾地方。”留钱确实是劝退的手段，这点没有说错……可跟胡学恺倒是没什么关系。我无奈一笑，就听他有些耍赖地说：”你看这头发怎么赔偿合适？缝针的地方都没怎么长出来，看着像是一块斑秃，非常影响我的人气。”他指着自己头顶当初被我甩钩子勾进去的那块皮肤。我歪了歪头，好像有些了然以他的性格那事后竟没来找我的原因了。
老板挥着一份简历找我：”《江湖》项目组再给你插个实习生？”这个组里都是经验丰富的熟手，哪里会需要什么实习生，我将食指比在唇边，给老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哎呀，你看看这个项目经历嘛！”他不由分说，把简历翻到第二页，硬塞到我眼皮子底下给我看，然后我立刻点了头。该说不说，那样多的创新性项目和国内大奖，这人实在是天生的逻辑脑，太适合敲代码了。人事领江垣到我办公室的时候我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竟然就是我们组的新实习生……主程也看过他的简历，称兄道弟地就把人带走了。我有点不在状态，突然开始间歇性想起他那晚的样子。那天下班，我特意走得很晚，谁想产品区里江垣还在。他跟我并肩乘电梯下楼：”今天限行吧？捎你一段？”我脑子正乱，赶紧拒绝了：”不用，叫过车了。”我们在一楼分别，我走出来后，电梯载着他下去车库。十分钟后，我们又在路口重逢了——那是个红灯，旁边的车子降下车窗，江垣探出头来看着在骑小黄车的我，问我：”这就是你叫的车？”我：”……”是的，我根本没叫车，我嫌脑子乱，想慢悠悠吹会儿风的，结果竟被他撞个正着。这让我之前扯谎的借口看起来十分可笑。末了，还是被迫跟他坐在了一起，副驾驶的安全带我戳了三次才戳中。在他开车的过程里，我忍不住一再偷瞄他的侧脸，想问他为什么会来实习，又怕答案跟预料中太像，没敢问出口。我整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心虚。车子停在我楼下，下车之前我忍不住对他说：”那次……忘了吧。”他长眉一挑，好看的眼睛将我锁定：”你是指？”他装得比我还洒脱且漫不经心，说得再明确就有些没意思了，主要是我的脸皮也暂时不足以支撑太露骨的内容，于是我匆匆下了车，跑进楼道。我吃了饭洗了澡，拉窗帘时往外看了一眼，楼下我下车的地方，他的车一直停在那。车内映出微弱的光。
后面一段时间，我跟江垣的关系有些像萧亚轩的一首老歌里写得那种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们都知道彼此之间隔着一层什么，而谁都没有去戳，我们不尴不尬地停在了一个诡异的僵局。胡学恺还不死心，时不时就跟我表示他想跳来《江湖》组，他的消息我一律没回过。午休时间，正是公司里最安静的时刻，我取了快递回来，被胡学恺堵在了墙角。他看起来有点受伤、有点情急：”为什么不答应，你还不能面对我么？小柔，我到了《江湖》可以离你更近，更好地照顾你啊。以前你为我付出，现在换我不好么？”他说话时声音格外动情，听的人心肠忍不住发软。目前《降临》那边已经抽走了大部分主力军，等明年关服后，还留在组内的人就要原地解散了。他能把为自己打算的计划说得这么无私感人，我忍不住想翻白眼。还真是当喜欢的人不再发光时，怎么看怎么垃圾。大概是我沉默的空档，让胡学恺以为自己创造了时机，他朝我靠近，即将做出亲密的动作，要不是怀里的这堆易碎品快递占去了双手，我估计已经一巴掌招呼过去。手腾不出空，我就打算用脚了，谁料腿还没抬起来，忽然就见他被人扯开，下一瞬江垣挡在了我的身前，与他形成对峙。江垣比他高、比他帅、比他气场强，还是近来整个产品部炙手可热的种子选手，胡学恺也觉出失宜，摸摸鼻子灰溜溜地撤了。可惜我还没来得及阴阳怪气回敬他几句。胡学恺走没了影，江垣转过身来看着我，看起来似乎有点……生气？不待我仔细分辨，他夺过我怀里的快递，抱着就大步走了。我在原地看他的背影，有点摸不到头脑，但不得不说他这样霸道地护着我，还是有点爽的。
下班的时候，我看到胡学恺在跟王采薇说话。无人的墙角，他们两个人掩映在迷信老板安排的茂盛发财树后边。心里那根刺，又微微痛起来。我跟王采薇是大学同学，一个寝室里住了四年，关系特别好。后来我发现胡学恺跟我分手，是因为勾搭上了她。那种双重背叛几乎打击得我喘不上气来。她确实家境好，家里还出了不少高校教授。考研的胡学恺正四处求导师，会瞄上她也正常。那天胡学恺跟我提了分手，我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就撞见了他跟王采薇在酒吧亲密碰杯的样子。到底没忍住，我冲了进去。他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像个无趣的老妈子，给不了他想要的，我就是不如王采薇。我看向王采薇，骂她真是对不起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她拍桌暴起，泼了我一杯酒。自那之后我们就算交恶了。但也缓和过一段时间，随着胡学恺入职到了我们就业的公司，好像又激起了那些旧怨。人的记忆十足可怕，好不容易淡去的部分，随时都有可能再度翻涌浮现，让你反复体会那种无力与苦楚。我有点难过，在公司楼下的清吧里喝了一杯又一杯。我甚至不知道江垣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的，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他问我说：”今天呢，有没有叫到车？”
《江湖》研发节奏推进顺利，这周把α版本打包跑了，几乎没啥问题。老板高兴，给全组发了奖金。项目的主程主策几人张罗着团建庆祝，我作为制作人自然点头。主程像是爱上了江垣，对着我将他一通猛夸，还特意将他按坐在我旁边。这顿饭，我挨着江垣的那半边身体像是被美杜莎石化过，僵得过分，他端端正正地夹菜吃饭、跟前辈们敬酒，倒也没想理我。散场时，不少人喝高了，这个扶着那个、清醒的送上头的，转眼热闹的一桌人就只剩我跟江垣了。“发工资了，请领导享受下吧。”他口吻偏冷，霸道起来跟之前那种温柔青年的形象完全不同，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跟他去旁边的养生会馆做足疗。先付费后进房间，他在前台付款时特别主动。我只好假装不知道公司实习生一个月只有一千五。最近时常看他加班，眼下都有了浅浅的青色阴影。可我不想说出来，这种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有些暧昧不清。捏着捏着脚，他忽然跑了出去，半晌抱了个包装精致的包包回来，说要送给我。我先是一怔：”这个点儿，隔壁商场都关门儿了吧，你从哪搞的？”他：”那你别管。”我：”1500全花了都不够吧……这得乘以十？”他装糊涂：”我随便贴了点，没记那么清。你不是发朋友圈说喜欢……”我摸着这款新包，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边，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他这个人上。我不是喜欢名牌包包的那一类，真的想要自己也买得起，可有这么一个人，听你随便感叹一下就想把一切都捧到你面前，如果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足疗师结束服务，收走了脚盆，退出去时笑眯眯地看着我们。江垣问我：”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我下意识阻止：”喝酒了别开车。”我全程在饭桌上没看他，这一句话却暴露了悄悄有在留意，他难得的笑了一下：”你关心我啊？”
江垣依旧是礼貌地将我送到楼下，没有任何逾矩。我上楼去，看到胡学恺可怜巴巴地就坐在我家门口，不知等了多久，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时，一张脸几乎跟记忆里重合起来。以前有一次闹矛盾，他也是这样哄我的，装装可怜，我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了。胡学恺：”怎么回来这么晚？”这回我的视线越过了他，径直去开门，他不甘心地拉住我，一双眼睛都是深情：”小柔，我们和好好不好？”我的眉头忍不住皱起来：”和好一词从何说起？麻烦你搞搞清楚，我们是彻底分手两年了，不是小情侣闹了矛盾。”“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是因为我离开你你现在才为难我的是不是？小柔，不要这么幼稚，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我你就会快乐吗？不要闹了好不好……”我忍不住摇头：”你想多了，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我们组不要你，单纯是因为你能力不行。”大概是所有男人都不能接受被这样当面说不行，胡学恺装了这么久的乖顺，一下子破了伪装。他说：”像个老妈子整天围着男人转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多原则？呵，现在是什么戏码，翻身破鞋把歌唱了？”虽说知道原生家庭是他的雷池，他觉得父母无能而深深自卑着，说这种话等于触了他的逆鳞，可到底没设想到他应激反应如此剧烈，能把话说得这样难听。期间身后的电梯叮一声响，走出来的江垣恰好听到了他的全部恶言，他一脸怒色抡起拳头，照脸给了胡学恺一记十足响亮的皮肉教训。胡学恺骂骂咧咧地指着人后退，话依旧不堪入耳：”怎么，勾搭上比我床上功夫好的，就上赶着要去给别人当老妈子了是吧？这是要去伺候更小的弟弟了？李柔，你的口味还真是一如既往啊。”江垣气得更凶，拳头挥出重影，将人打跑了。我站在原地有些颓败。一个人面对胡学恺时也不觉得什么，江垣一出现，被他听到这些污言秽语，我的心里却烦乱极了。胡学恺跑没了影，江垣凑到我身边来关心：”没事吧？我在楼下看你家灯一直没亮，就想着上来看看。”他说话时很温柔，像是没听到胡学恺都说了什么，我却忍不住暴躁，朝他大喊：“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他愣住了。凝滞而阒静的空气在我们之间定格，走廊的声控灯配合地暗了下去。他的眼圈有点红，受伤地发作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音量对我说话。他说：”你是不是以为我话唠啊？每天吃什么干什么想什么恨不能都告诉你，我对别人可没有这样过！聊天框都成我一个人的留言板了，我秒回，你轮回。自己项目都忙不过来，还非要来给人打工当实习生，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我图什么？”他说完话，转身就走了。我站在那半晌抽离不出来。
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四周一片黢黑。那种安静加重着我心里的不适。我摸黑往锁孔里捅钥匙，几次也没成功，明明已经抽泣得肩膀耸动，我还是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声音，不要把声控灯点亮。好像这样就可以藏住自己可笑的样子。我请了半个月假，老板听我口吻不好，只得把《江湖》的封测版本交给了别人负责。老板还说那个厉害的实习生辞工了，他没能留住挺遗憾的。我专心休假，每天熬夜追剧、吃外卖，偶尔也登一下游戏，只是名为”coding”的ID一直也没亮起过，这些日子过得十足的浑浑噩噩。我一再告诉自己，以前那段感情我不是过错方，都是胡学恺人渣，可还是不免因为曾经的自己经历过那些而觉得烦闷不甘。《江湖》封测一上线就出了问题，服务器受到攻击，状况频出，多型号机型的适配也全是红灯，各种过热和闪退。这样一款饱受期待的重点项目搞成这样，十足是拉胯得过分了。我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猛泼凉水，强迫自己收收心，收拾妥当去了公司。说来太巧，我进公司就看到茶水间里早已辞工的江垣不知为何去而复返，正跟王采薇凑在一起说话，两颗头挨得好近。我第一反应是：她不是又撬我墙角一次吧？趁我不在的时候？可再一反应，就知道这样的结论并不合适，且不论他们是否搅到一起，我都没资格把江垣当成自己的归属对象去下这个结论。我装作没看见，去跟主程和运营开了会。等我再回办公室，竟看到江垣在门口等我。他跟在我后面进了门，沉着脸什么也不多说，一双漂亮的眼睛下边黑眼圈惊人，他递给我一个U盘：”底层优化过了，可以直接用。服务器架构那边的加密也重新写过，应该没问题了。”他说完话就要走，姿态决绝到我完全留不住。他离开后，我看了U盘里的代码。看后只能感叹一句：要不怎么说他是天才呢。我那样对他，可他还是做到了这个地步，我起身想追，却被气哄哄的王采薇堵了回来。毕竟是我因为个人情绪没做好工作，她来骂我我也只能听着。她指着我鼻子怒斥：”你TM是不是有病？就验收了个这？带了两年多的项目，第一次测试崩成这样？这要换做我跳楼的心都有了！这次联系的平台，人家好支持的，我说小规模测试两千用户就够了，人家直接给了推荐位，开服就进了一万人，结果你给我来这？我是拍着胸脯跟人家保证过的，这以后见平台我还做不做人了？”她骂得一气呵成，我把自己刚倒满水的杯子推给她：”对不起，确实是我的工作疏忽，给你的工作添麻烦了。”她习惯了跟我正面冲突，忽然见我这么肯认错、能服软，一下子气不起来了，拉过我杯子灌了口水，在我对面坐下，翻着白眼说：”一个人骂，真没劲。”我不仅没回嘴，还把一边的零食篮也推了过去。她愣了一下，随手拿起颗话梅，撕开包装往嘴里倒。见我可怜，她反倒安慰起我来：”也……也没什么，谁能保证项目不出意外，后面测试调回来就是了，好事多磨嘛。凯诚游戏那边想看我们笑话，也没那么容易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化于无形，我忍不住问她跟江垣是什么关系。她咀嚼的动作一顿：”孽缘吧。”时隔两年，我们俩终于又一次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了天。上一次这样的时候，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又好像就在昨天。她说了不少，全然颠覆了我的认知。
这回的故事，算得上事故了。平素一张平和脸的老板，难得横眉冷对地跟我谈了话。我从他办公室出来，就碰到了墙外缩着脖子偷听的胡学恺，眉头下意识皱起来。上次见面实在太过不愉快，他的表情也不好看，干干赔着笑脸。“那个……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我已经在OA上提了离职了。”他跟我并肩走在走廊上，一边说着。我拿鼻子”哼”了一声，算是表示”知道了”。“那天晚上……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他说着道歉的话，我却分明听不到诚挚的意味，我去看他的眼睛，感觉他眼底似乎闪着精光。“以前，你对我也很好，是我不知足，采薇朝我勾勾手指，就跟着跑了。”我停下脚步，长呼了一口气：”还没演够吗？”在他错愕的表情里，我继续说着：”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没必要再拉采薇下水了，让我丢了爱情还丢闺蜜就太过分了吧？”在我跟王采薇久违的对话中，我早已知道了当年事情的始末。那时备战考研的胡学恺早已厌倦了我，装作单身在追一个富家大小姐，大概指望以此飞上枝头，但人家根本没看上他。王采薇一直心疼我在这段感情中太过卑微，察觉了这事立刻要告诉我，他却哭惨地撇清自己，趁势对采薇表达爱意。将情感标价得如此低廉的男人采薇自然看不上，可又怕盲目跟我说了胡学恺的坏话，在爱情中盲目的我会不肯相信，于是为了骗些录音作证，她拿自己当了饵。我撞见他们在酒吧相约那次，就是如此。那天采薇以为我看穿渣男为我高兴，可我将矛头指向她，让她觉得无比失望、无比受辱。我竟然不相信她，还将她想象得那么不堪，她气愤地拍桌暴起，泼了我一杯酒。那之后我们两个倔人，都憋着一口气，谁都没有放低姿态试图联系解释。“你来到这家公司，发现我俩还在因为旧事不和，于是求我不成之后，也试着去找过采薇，奈何双双碰壁。现在你要走了，也不想我们如意，没忘再挑拨一波。做男人做到这个份上，小心思赶上宫斗剧了，未免太没气量。失败啊。”我当面戳穿了他。胡学恺见我轻蔑地看着他，面色五光十色的，难看极了。“好走，不送。”我大大方方送了他一个白眼，率先走开。回到办公室时，部门助理提醒我：”李总你刚不在，《降临》那边的小胡来找过你，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没事了，我们在走廊碰到过了。”我回完话走进门去，一眼就发现电脑边的U盘被动过了。我对自己桌面上物品的摆放从来记忆清晰，不会有误。心底有个不好的猜想渗了出来。
重新调整测试版本的工作安排下去，大家都蒙头努力。江垣的底层代码被换了上去，QA部门正安排集中测试。我工作之余全想着怎么能挽回一下江垣，可我给他发消息他根本不回。这回聊天框变成我的留言区了，以前秒回的他变得惜字如金。实在没了办法，我给班导发信息，要了一张他的课表。我第一次给他送早餐的时候他的脸红了，眼睛四处乱看，害羞得有些可爱。情人节的时候我给他送了一盒黑芝麻丸，祝福他头发快快长出来，喂给他吃的时候，指尖擦过他的双唇，他的唇片似乎有些抖。有时候忙得不得空没法去找他，我也会给他发很多消息，跟他分享我吃了什么、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可爱的猫猫狗狗。但我这种舔狗行为似乎并不得人心，那天去找江垣时，恰好听到他室友在Diss我。他室友说：”你想想她之前是怎么对你的，可别心软，她现在是吊着你啊！”江垣想了想，说话时没什么底气，弱弱的：”她吊着我怎么了……她怎么不吊别人……”室友叹气：”你可好自为之，别搭时间搭精力，最后换一身伤。”江垣无奈：”我也不想被她吊着，可是她主动给我发信息诶……”我无语扶额，结束了偷听，主动站了过去：”为什么这么多人她偏偏吊你呢，肯定是因为喜欢你啊。”江垣怔愣了半秒，立刻笑出来，一派朗月入怀的风姿。他说：”知道了。”
我把江垣带回了家。不得不说，他真的是很好哄的那种。我早该想清楚的，胡学恺带来的阴影本就与是否是姐弟恋无关，江垣与他截然不同，一直扮演着照顾我、包容我的角色。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睁眼就看到江垣望过来的脉脉眼神。我第一反应是赶紧检查下有没有眼屎，可他一下子就扑过来，紧紧将我抱住，喃喃着：”不许再跑了。”我忍不住发笑：”这是我家，我跑去哪儿啊。”他也笑，爬起来去做早餐了。这种没羞没臊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愈发接触他愈发觉得他真是厉害。我看了几个他在带的项目，很难相信那样的程度竟会出自一个大学生之手。之前班导说他有天赋十足是谦虚了，说是奇才也不为过，与当年的我比起来，超过了不知多少。但他在我面前从不显露什么，并不把这些当成什么了不得的成就，一双眼睛望着我总是笑盈盈的。只有一次他的眉头皱了一下，是他看到我微信那次，那晚他苦苦求我给他改个备注名，不要再叫他”摩羯座+好哄+工资1500”了。
胡学恺跳槽到凯诚游戏，才一个来月，那边就发布了新游《无侠》的预告。凯诚一直是我们的竞争公司，看他们新游的宣传关键词有些眼熟，在他们内测时我抢了两个号，跟同组同事一起去体验了一下。这一体验，当即就炸了锅——“核心玩法比着《江湖》像素级抄袭啊这是！”“靠！业内第一换皮公司果然名不虚传。”“还是我们优化后的版本，怎么泄露出去的？！”“凯诚在我们前边公测了，这个版本内容根本撑不了多少游戏时长，摆明是为了抢在我们前边所以硬上了啊！”产品部一派喧腾，公司内乱成一团。我这个游戏制作人自然担着最大的压力。连王采薇都别别扭扭地跑来安慰我。一下子好像回到学生时期，那时她也是性格火爆，不擅长安慰人，看我软件大赛只拿了第二在哭鼻子，前言不搭后语地安慰了我一下午。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说再多都没有必要，我伸了个懒腰，按时下班了。下班后我去找江垣吃饭，骑小黄车路过商业街时碰到了开车经过的胡学恺。他换了一辆价格颇高的新车，经过时怕我没看到他，特意降下车窗，垂着眼角斜睨我一眼，打了招呼。我没理他，在规定停车区锁我的共享单车。大概他觉得坐着四轮是比骑双轮的要高贵吧，瞧不起我的那副熟悉的表情又挂回了他的脸上。江垣赶来时，正撞到这一幕，他横插在我们之间，用身体挡住了胡学恺轻蔑又高傲的视线。好像每一次，他都会在那个刚刚好的时刻出现，我想，这才是我一直憧憬的恋爱对象。那顿晚饭我吃得开心不已，本还因为听到传闻为我担心的江垣丈二和尚似的，想好的宽慰台词一句也没用上。第二天上班时我元气爆棚，九点准时走进了公司法务的办公室。早在察觉胡学恺进过我办公室后U盘变了位置时，我就已经加急做了备案申请。江垣的代码非常有自己的特色，司法取样时只需看一下《无侠》的代码，就会发现跟《江湖》在国家相关部门完成的备案里所提报的一模一样。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脏手段的商业竞争，法盲可真可怕。除了高额的赔偿、负面的业内名声，各种商业关系、资源脉络也都会受到影响。死一个游戏和死整个公司的取舍，凯诚看得相当明白。于是春风得意没多久的胡学恺被推出来当了背锅人。像我这么喜欢用法律解决问题的人，自然也没忘了让法务追责他违反竞业协议和保密协议的行为。凯诚之前为新游砸了不少宣传费用，如今倒成了给他人做嫁衣，调整后再度上线测试的《江湖》白蹭了一波免费的宣传。听说得到这个消息的胡学恺仓皇中摔断了腿，躺进医院了。我久违地给他发了祝福信息：你心里都这么变态了，身体一定要健康啊。在那之后我就彻底删掉了他的联系方式，至于后面会面临怎样的处罚结果，都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我这种果决的处理方式，大大取悦了江垣。他开心得一连几晚卖力表现，以至于我天天下床都困难。在他看来，好像我这样做了，才真的与过去斩断、再无记挂，是满心满眼专心地只装着他一个。
江垣学分和绩点早早修够，手上又有一堆全国大奖，他提前毕业，自己创业开了公司。而他不论多忙，总有足够多的精力与关注放在我身上，好像跟以前时候没什么两样。除了每次逢年过节时，他都会变脸，可怜巴巴地求我跟他一起回家坐坐，见见他的家人，尽早把事情定下来。在他毕业后组织过一次小聚会，据他说是请了几个”媒人”，来的人倒真的都不陌生。一个当初给我介绍国服陪玩的大学同学，三个当时陪我在峡谷里大杀四方的国服选手，还有王采薇。关于江垣早早施展追爱动作的戏码，我都是后来才知道。据他说，他入学时就迷上了我的代码，会去翻我一切可查的项目资料。有一年宣传栏被大风刮倒了，他从残损的光荣榜上捡下了我的一寸照，压在床头下一直没挪动过。他从老旧的校园新闻和班导口中听了不少我的事迹，后来也关注了我的社交媒体账号。大概就是那样，不知不觉就把一颗心交了出去。后面两年校庆，只要有同专业的师兄师姐返校，他都会刻意去结识，厚着脸皮去跟人家打探我的近况。所以在我问老同学要国服陪玩的联系方式时，江垣赶紧就抓住机会上了，还特意嘱咐另外三个人要努力扮演我不喜欢的那种热情男孩，以此来衬托他温柔懂事识大体。我听得发笑，可他说得好认真，我笑着笑着就有些眼眶发酸。原本在我们几次约会都顺顺利利并在某一天前往了酒店后，他是给大家发了大大的成事红包的。可是我睡完人就跑了，还在床头柜留了钱，以此折辱他。在公司整天给我脸色看的采薇其实在背地里表示了祝福，转头听说了我的渣女行为，又见我在公司跟渣男胡学恺重搅和在一起，这才炸了毛，某天例会时公然对我发难，万分地恨铁不成钢。说起来，我虽然试着当了一次渣女，但根本没有成功。毕竟，这样一份赤诚真挚的爱意，任谁都无法忽略。想到这里，我凑上去主动吻住了他。
编辑：卿池
主播：倒二不三/搏君
「读点君说」
为姐姐痴，为姐姐狂，为姐姐框框撞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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